担心卢芝华受不住这噩耗,柳无瑕紧张而内疚。尽管自己还没有真正成为母亲,却也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卢芝华此刻内心的煎熬与痛苦。虽说杜若已经义正言辞地替柳无瑕解除了心里的包袱,但事实上,若不是罗璧儿出了意外,眼下卢芝华必然还被善意的谎言包围着,又怎么可能被毫无准备地逼着、直面这样残酷的事实。
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自己将罗璧儿留在了府中,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的灾难。柳无瑕越发坐立难安,刚想开口劝上几句,就听杜霜霜急吼吼喊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二哥不会笨到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死!原来一切都是二嫂……呸!什么二嫂,都是萧琴娘这个黑心黑手的贱人在作怪!害死了二哥不说,如今还要害我三哥!不行!我绝不能饶了她!绝不能!”
杜霜霜越说越气,一股怒气直冲天灵感而起。她按捺不住那汹汹而来的愤怒,一步跳起来就要往外冲。知晓自家妹子的脾气,杜苍兰一步堵在门口将人拦住。
“什么时候了?你还乱来?”
“我哪里乱来了?大哥,你没听阿爹说吗?二哥很有可能是被萧琴娘害死的!你能忍?你能忍吗?!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燕安府,我要去报案!我要去找那萧琴娘问清楚!”
“报什么案?!胡闹!”杜苍兰难得一见的强势起来,使劲将人拽了回来,“苍庚他们之所以隐忍不发,一是没有找到证据,二是不想打草惊蛇,你没听明白吗?这个时候你跑去报案,把几年前的旧事翻出来,外人会怎么看?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是为了报复琴娘而编造事实,给她破脏水!再者说,若此事属实,那么琴娘针对的可就不是苍庚一人那么简单了!苍庚可是我们家未来的顶梁柱,她这是要把我们全家都给毁了!事关全家生死存亡,你可不能乱来!”
杜霜霜满心不服气,可面对杜苍兰的一番训诫,她根本找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只好又恨又委屈地甩开杜苍兰的钳制,极不甘心地看向杜若。
“阿爹,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琴娘为所欲为吗?若她真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必会对三哥下狠手的!因为她,您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还要搭上另一个儿子吗?”
面对质问,杜若无言以对,然而他心中所忧并非仅限于此,关于杜苍术、关于萧琴娘,他还藏着更深的隐忧无法宣之于口。可惜卢芝华并不知晓更多内情,初闻真相,她只觉心口被人重重扎了一刀,丧子之痛与被人愚弄的愤怒令她几欲濒临崩溃的绝境,随后听得杜霜霜声声质问痛彻心扉,她如被乱箭穿心,几乎痛得说不出话来。xǐυmь.℃òm
“这么大的事,老爷为何要瞒我?!苍术是我的儿子,我有权力知道他的死因啊!儿子被人谋害,做母亲的却被蒙在鼓里,还和杀人凶手共住一个屋檐下,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让苍术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啊?!”
眼见外乱未熄,家中人又要内讧起来,柳无瑕心中着急,赶忙劝道:“母亲,阿爹他们不是存心要骗您。这桩旧案虽有诸多可疑之处,却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认二嫂就是杀人凶手,若贸贸然告诉您,只会徒增伤心。苍庚和我说过,他们打算在查出确凿证据后,再将一切向您禀明。他说,他不能让二哥死得那般糊涂,就算拼了命,他也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柳无瑕有心劝慰,可惜卢芝华新伤旧痛一起袭来,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只捶胸顿足嚎啕不止。
“苍术说要迎娶琴娘的时候,我不该松口的。我一时心软,却引狼入室,害了苍术,如今又要害了苍庚?!都怪我!都怪我啊!”
连番打击之下,卢芝华的情绪难以控制,大有癫狂之态,杜苍兰吓了一跳,医家的直觉提醒着他即将面临的危险,赶忙召唤如夕、瑞香帮忙,七手八脚将人架进了内室去。
卢芝华的心像是扣了死结,整个人被懊恼、愧疚、悔恨和愤怒层层淹没,仿佛魔怔了一般,钻进了死胡同难以自拔。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谁想到事态会变成这幅模样?
为了尽快让卢芝华恢复平静,杜若将柳无瑕一众人遣了出去,只留杜苍兰和如夕在内侍奉。
听着卧内中断断续续传来的悲号,柳无瑕心如乱麻,腹中那股扭曲的疼痛之感又悄然浮了上来。
“都怪我……不该如此刺激母亲……”
郑絮离她最近,看出她在不停颤抖,赶紧扶人坐下,口中不断宽慰道:“那件事迟早是要告诉母亲的,不能怪你。”
杜霜霜来来回回转着圈,听见二人对话,不禁顿了步子,愤怒的眼底似要窜出火来,仿佛那萧琴娘若在眼前,她就要立刻上去将其撕成碎片一般。
“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那个萧琴娘!若不是她,我们家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霜霜说得极是,这怎么能怪的着你?”郑絮顺势附和着,“虽说苍庚还没拿到铁证,但依我看,那萧琴娘定是害死苍术的凶手无疑。我一早就看透她那个人了,一身邪气,骨子里就不是好人。”
郑絮得了机会,新仇旧怨一起骂了个痛快,然而杜霜霜闻言,忽觉后心一阵寒凉。
“萧琴娘有心害我们,只怕在燕安府里,她会极尽编排之词。就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无中生有、添油加醋,那还不是信手拈来?!报案报不得、人也看不到,到底怎么办才好?”
听着杜霜霜的碎碎念,柳无瑕心里越发没了底。杜苍庚那边情况不明,卢芝华又禁不住连串打击直接倒了下去,真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漫长的等待异常难捱,柳无瑕的腿脚几乎没了知觉。她渐渐体力不支,只觉失了重心,软软靠在郑絮身上。
“阿碧?”察觉到异样,郑絮着急地唤了一声,再看她面如纸色,不由心头一颤,“哪里不舒服?霜霜,快去把你大哥叫出来……”
“不必了,我没事。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还是让大哥专心替母亲瞧瞧吧。”柳无瑕坚定地摇了摇头,而后一手抚在那圆润的腹部,似叹息又似哄劝,“好孩子,别为难娘亲,你父亲眼下遇到了难题,娘亲要帮他、要助他逃过这一劫,你可千万不能拖娘亲的后腿。”
或许是心理作用,自说完这话,柳无瑕恍惚觉得身上轻松了些,腰腹处也不似之前那般累赘,五脏六腑里那股隐隐乱窜的浊气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郑絮自知拧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苍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你不想打扰母亲,我便依你,不过倘若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母亲撑不住才倒下,咱们家里可禁不住再出任何岔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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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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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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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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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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