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平平安安到了书房门外,杜若也正巧迈步入门,听见动静,他回转身来,看见这个阵势稍稍有些吃惊:“都过来了?也罢,进来吧。我有话和你们说。”
只是半宿而已,杜若却一脸疲惫,眼中没了光彩,看上去灰蒙蒙的。
“案子有些棘手,燕安府那边已经连夜将案情上奏。燕安府尹入宫的时候,我也在,听他的意思是,琴娘一口咬定罗璧儿与苍庚有私情,因为事迹败漏,苍庚才杀人灭口。”
“这怎么可能嘛!三哥跟璧儿一共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可能有私情?简直荒谬!燕安府的人都被萧琴娘灌了迷魂汤了吗?任凭她空口白牙污蔑好人?”
一听这话杜霜霜便来了气,将才好容易被安抚下去的火气又被拱了起来。只可惜她的话并未起到一丝一毫的左右,反而惹得杜若叹息连连。
“你怎么知道萧琴娘手里没有证据?”
“啊?!什、什么意思?”杜霜霜被这一声反问敲懵了脑袋,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一眼瞥见一旁骤然变了脸色的柳无瑕,知道她的震惊绝不亚于自己,便硬着头皮顶了回去,“阿爹,难道你不信三哥的为人,偏要信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恶意中伤?”
这一回,杜若没有理他,转而看向了柳无瑕。他的脸色虽然凝重,可言语间仍透着长者对待晚辈的关切。
“我不是不相信苍庚,苍庚是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我坚信他不会做任何不忠不义之事。但是萧琴娘拿出了证据,那是罗璧儿写给苍庚的信,信上赫然写着的情诗不容置疑。至于那字迹,燕安府已经与罗姑娘平日所写之字做了比对,确为她手书无疑。”
“情诗?”柳无瑕只觉五雷轰顶,脚下不由踉跄了几步。卢芝华一眼瞧见不妙,唯恐自家媳妇钻了牛角尖,赶忙打了个圆场。
“只是一首情诗,能说明什么?罗姑娘这般年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懵懵懂懂写一些小情小爱、酸溜溜的诗文亦属人之常情。”
听卢芝华这么一说,杜霜霜忽然想起一事,猛一脑门:“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母亲说得对!三嫂,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若我猜得没错,璧儿喜欢的人应该是你弟弟,那情诗八成是写给他的,跟我三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是说璧儿喜欢无眠?!”乍闻此言,柳无瑕不觉有些恍惚。关于这两个人,柳无瑕也曾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看破了他们之间的情愫,甚至半真不假地打趣过自家弟弟,可是当时柳无眠直接就急了眼,就差没直接指责自家姐姐是乱点鸳鸯谱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柳无瑕便再没考虑过那事,只当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可眼下听杜霜霜这么一说,她的心里忍不住开始打鼓。
柳无眠的反应到底是真愤怒、还是假愤怒?会不会是秘密被人看破之后的恼羞成怒?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柳无眠对罗璧儿没有动过任何心思,那罗璧儿呢?谁又能知晓罗璧儿是否对这个从小就认识的男子生出了爱慕之心?难道真是自己阴差阳错把事情搞混了?
思绪越来越乱,却隐隐露出一线生机。柳无瑕认真回想着记忆中的零星片段,试图把一切拼凑起来,她想得越深,眉头便拧得越紧。见她半天没有下文,杜霜霜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所说,伸出右手指天盟誓道:“三嫂,我可不敢拿这种关乎名誉的事造谣!前些日子,柳无眠偷偷来过咱们家,打着来探望我的幌子,兜了一圈弯弯绕绕,最后他最想打听的人却还是璧儿。被我戳破之后,他还和我急了眼,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后来我也试探过璧儿,每每提到你弟弟,璧儿就面红耳赤、顾左右而言他。依我看,他们两个就算没有互明心迹,至少心里都是装着对方的。你若不信,把柳无眠叫来问问不就成了?”
杜霜霜这话说得虽然急躁了些,但道理却是说得过去的。柳无瑕回过神来,转头向杜若确认道:“阿爹,那诗情诗上有写明是送给何人吗?”
“嗯,实物我看了,只有简单的四句话: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柳无瑕一愣,只觉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四句话,待她凝神思忖片刻,猛然记起当初萧琴娘诉说自己与杜苍术的往事时,曾以此诗倾诉衷肠。
“瑞香,你立刻去一趟松雪堂,将无眠叫来,我有话问他。”
“现在?”瑞香往窗外瞧了一眼,天色幽暗,看不见一丝天光,“眼下还未到寅时……”
话说一半,杜若也觉得不妥:“待过了宵禁再让瑞香过去吧,无眠那边来得及。瑞香,待会儿你去的时候不要声张,不要说家里发生的变故,尤其是不要让柳老先生知道,以免他跟着着急。”xiumb.com
“是。”
事情似乎有了转圜的证据,杜若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杜苍兰:“罗姑娘搬过来之后,一直是小豆在照顾她,若罗姑娘有哪些反常举动,小豆应该能看得出来。苍兰,去把小豆带来,我要好好盘问清楚。”
待杜苍兰领命退出门去,杜若微微凝神,看向柳无瑕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了许多。
“阿碧,你撑得住吗?”
明白他想说什么,柳无瑕使劲点了点头:“阿爹,我撑得住。”
“那就好。”见她一脸坚毅,杜若没有强行催促她去休息,只抬手示意郑絮和瑞香扶她到一旁坐下,“阿碧,有些话为父得事先提醒你,好让你有些准备。”
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妙,柳无瑕心头一紧:“阿爹请说。”
杜若似是有些犹豫,顿默片刻才幽幽开口:“待会儿不管问出真相如何,你都要以平常心待之。依目前的线索来看,罗姑娘十之八九有了心仪之人,不管这人是无眠也好、还是苍庚也罢,她人已经不在了,你千万不可再与之计较,平添烦恼。”
这话说得委婉,但柳无瑕很快就洞悉了其中的用意。虽然杜霜霜信誓旦旦,说罗璧儿心悦之人乃为柳无眠,但事实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倘若萧琴娘没有说谎,罗璧儿动心之人确为杜苍庚,那么作为罗璧儿的好友,柳无瑕的处境不得不谓尴尬。
遭受背叛、被人愚弄的愤怒会如滔天巨浪一般,轻而易举将人的理智吞噬,而这,也真是杜若眼下最为担心的事情。
明白杜若心中所忧,柳无瑕虽心内凄凉,却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阿爹放心,我不会纠结过往,一切只往前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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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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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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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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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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