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
杜霜霜眨眨眼,望着罗璧儿的模样,脑中忽而冒出柳无眠那张似怒非怒的脸。
似怒非怒?!杜霜霜恍然大悟:对,就是这种感觉,这两个人的反应当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时间,她想起方才小檬的碎碎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幅心眼到底是有多愚钝——心有所属,却碍于情势不能言说,只能拐弯抹角打探对方的消息,被人不经意戳穿,还要连羞带怒地遮掩一阵,唯恐一腔真情被人看了去。如此说来,这二人实则便是两情相悦,只不过眼下他们彼此都不知对方所思所想,长此以往,或许真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以为自己意外撞破了柳无眠和罗璧儿之间的情思,杜霜霜极为少见地为难了起来,尤其较之自己毫无回应的暗恋,她越发担心,唯恐这对有情人步了自己的后尘。然而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柳无眠面子薄,罗璧儿面子更薄,瞧她如临大敌一般谨慎,杜霜霜不敢擅作主张,更不敢乱说话,唯恐说错一个字,就会吓得罗璧儿再不敢袒露真心。
“一家人嘛,就是亲人啊!我的意思是,之前三哥和三嫂不是正发愁,说等官司一了,不知该送你去何处。柳家人那么喜欢你,若是三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的亲人,而你又觉得总待在这里甚是无聊,也可以去松雪堂待一段时日嘛。”
杜霜霜努力找了个理由,企图把话给圆回来,可惜罗璧儿仍是摇头:“松雪堂里尽是男子,我怎么好去?再者说,我已经麻烦他们很多回了,哪里还有脸再叨扰他们?”
这些话尽是罗璧儿的肺腑之言,然而在杜霜霜听来,却不知不觉走了味。在她看来,罗璧儿常以自己为累赘,深怕拖累身边之人,虽对柳无眠动了情,却仍旧纠结于眼下自身所处困境,故而宁愿一个人闷着,也不肯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
既然罗璧儿不愿被人看破心思,杜霜霜只好装作糊涂,极为尴尬地笑了笑,而后主动拉过罗璧儿的手,如平日那般随和:“算了,这种烦心事还是交给三哥去处置吧,他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之策。咱们不白费那心思,走,去园子里转转。”
听她终于掉转话锋,罗璧儿暗暗松了口气,顺从地随她出了门去。
接近晌午,花园里听不到蛙叫蝉鸣,只有火辣辣的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这日光不比前些日子骄阳似火,却也灼得人不一会儿便汗涔涔。杜霜霜最烦出汗,拉着人躲进了池边凉亭里纳凉。
“一晃又是月余,涉夏入秋,日子过得可真快。”杜霜霜摇着手扇着风,视线落在池中荷叶上,情绪又难以自抑地低沉了下去。
强颜欢笑总是难以持久,心中有事,终会露出马脚。罗璧儿的心思何等细致,一眼便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轻声问道:“阿碧说你近日不大舒服,所以不能来陪我,你许久不曾露面,我想,应该是遇上什么难心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难心事?”杜霜霜吓了一个哆嗦,生怕被她瞧出什么,赶忙收回散乱的思绪,重又扬起甜甜笑意,“你没听三哥挖苦我?说我这个人天生没心没肺,既然没心没肺,哪里会有难心事?不过是近来犯了些懒,浑身软绵绵没劲,所以就躲在屋中休养生息了。”
听她如此解释,罗璧儿不由担心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软绵无力?瞧过大夫没有?难道还是因为那日在城外受了伤,留了病根?”
听她这番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又会把一切罪责归到自己头上,杜霜霜实在是怕了她,赶忙摆了摆手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跟那事毫无关系,我嘛……”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杜霜霜绝不是撒谎成性的高手,但随机应变的功夫还算可以。
“去年这个时候,三嫂刚嫁过来。之前我和她有些误会,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俩就闹得特别凶,家里上上下下被我们折腾地鸡飞狗跳,也就是近来数月才消停些。出来混总要还的,肯定是我之前太能折腾,耗费了太多元气,所以才觉得累了。”
杜霜霜极尽夸张之能,眉飞色舞直叫罗璧儿听得直接呆住。关于杜霜霜和柳无瑕之间的过往,她虽有耳闻,却从未听二位当事者主动提过,即便从小豆那里打探,也总是语焉不详,只知道那两个冤家确实闹得不轻,然而个中曲直却不甚清楚。
眼见罗璧儿浑然瞪着一双眼睛,杜霜霜以为她不信。
“可惜那时你还没来,不曾见过那阵仗。也是我自作自受,那段时日没少被母亲骂,甚至还被阿爹罚跪了一整夜。”
罗璧儿怎么也想不到那时的闹剧有多么荒诞,听闻此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真没想到,阿碧的性子也这般厉害?初来乍到,就能和你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竟然连杜大人都惊动了。”
“可不是?!三嫂的脾气但凡有你半分好,我也不至于和她打了那么多年。”
忆起荒唐事,杜霜霜早已没了怒气,虽说口口声声嫌弃柳无瑕性情不似罗璧儿可人,但实则也只是打趣,并无任何指责之意。
不过,这话听在罗璧儿耳中却别有滋味。她对这番比较暗暗受用,思绪忍不住飞扬起来——若自己和柳无瑕掉个个儿,她成为杜霜霜的嫂子,或许这姑嫂关系从一开始就能其乐融融。罗璧儿暗自东想西想,竟不觉生出些许得意和期待。不过眼下她绝不能让别人看透自己的心思,所以面上仍旧一派谦逊:“阿碧只是性子直率而已,哪有什么好坏之分?既然那回连杜大人都出了面,那阿碧如何了?和你一并被罚了吗?”
“她怎么可能被罚?!”杜霜霜不屑地哼了一鼻子,“从她进门那日起,三哥就不遗余力地宠着她、给她撑腰?你是没见过三哥那副紧张的模样,谁都不许无端说他媳妇不好,连母亲都说不得。”
方才生出一丝暗暗自喜,眨眼间又被人一盆凉水泼了个透心凉。罗璧儿早就知道杜苍庚与柳无瑕青梅竹马、恩爱非常,然而当她真切地听到杜苍庚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妻子时,她的心间还是难以自抑地被酸意所占据。
“三公子……对阿碧那么好?”
罗璧儿小心翼翼试探,虽不愿听,却又忍不住想要窥视那对夫妻恩爱时的模样。
杜霜霜哪里知晓她的心思,大喇喇点头道:“我反正从没见过哪家夫君那么护着自家娘子的,就算当初二哥对二嫂那般死心塌地,也没见他和三哥似的,明目张胆地偏心眼。你是不知道,他竟然能为了三嫂低三下四跑来和我道歉,当然了,他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边卑躬屈膝赔礼,一边威逼利诱要挟,总之,为了我和三嫂能和睦相处,他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或许是因为之前被杜苍庚搅了姻缘,杜霜霜心里总是憋了股火,尽管她也明白自家三哥是为自己着想,但心中总也不痛快。此时数起杜苍庚的“罪行”,杜霜霜只觉罄竹难书,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一股脑吐出来后,竟觉得痛快无比。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评价自家兄长确实有些失礼,泄完私愤,杜霜霜又不得不给杜苍庚寻回些颜面。xiumb.com
“不过话说回来,三哥对三嫂好,那也说明他有情有义。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他们两个的,认识了这么多年,感情不仅没变淡,反而越发你侬我侬。能得一知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白首偕老、不离不弃,方不负聊聊一生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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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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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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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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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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