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杜霜霜千算万算,却低估了自家兄长的耐性,瞧着一连数日对方毫无动静,杜霜霜按捺不住,自己这边反倒先砰砰砰地敲起了鼓。她只觉自己一通重拳砸在了棉花上,怎么寻思怎么不踏实——会不会杜苍庚破罐子破摔,当真不打算再过问自己的事?还是说他已经私下和那人见过面,聊过此事?如果聊过,那人会怎么说?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真如杜苍庚所言,人家根本就对自己一点心思全无?
思来想去,杜霜霜如坐针毡。明明最该讨厌的人就是自家不通人情的三哥,可偏偏此时却如何也扔不得。自己完全不知那人踪迹,只能从杜苍庚那里探得只言片语,如此一来,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头,完全被人拿捏在了掌心里。
事实上,杜霜霜也曾打算暗中查一查那人到底身在何方,可动手不比说气话,一来人海茫茫,自己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怎么查?二来是杜苍庚那日警告犹在耳畔,对于越王,杜霜霜到底是存了些忌讳。即便自己心里急得似猫抓狐狸挠,都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陷那人于危险之地。
左思,拿不起;右思,放不下。杜霜霜实在没了主意,又不愿服软去找杜苍庚,每日里无精打采,连去枫林染送饭的事都假手小檬代劳,自己则整日躲在房中唉声叹气,半月下来竟瘦了不少。
这一日,杜霜霜一大早就起了床,说是早起,其实她根本一夜未曾合眼,翻来覆去想的,无非还是那件纠缠许久的糟心事。
站在衣镜前,杜霜霜仔细检查着自己的仪容,她无意浓妆艳抹惹人注目,为的只是将那乌黑的眼圈遮下去些。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杜霜霜心下了然,转身快步迎了上去。
“如何?”
小檬喘着气,使劲点头:“三公子走了!三夫人已经起了,刚梳洗完毕,正准备用早饭。”
“确定三哥走了?”
“确定!确定!我亲眼看着道生陪三公子出的门。”
听她如此笃定,杜霜霜终于安下心来,提着裙角大步出了门去。
主仆二人形色匆匆,一口气冲到了柳无瑕的房门外。进门时,杜霜霜着意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平缓着呼吸,一边适时放慢了步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什么风,竟把你给吹来了?”柳无瑕正端着热气腾腾地粥好整以暇地坐着,见人进来,她飞速地朝瑞香使了个眼色,瑞香心领神会,很快就添上了一副新碗箸。琇書蛧
“这话可是没良心,我来……看看你,不行吗?”杜霜霜嘴上不客气,身子却实诚得很,迅速在柳无瑕对面坐下,故作轻松地往几案上扫了一眼,“都是母亲那边刚送过来的吧?”
“是啊!”柳无瑕微微挑眉,指着那副新碗箸道,“宫中有事,你三哥早饭没来得及吃就走了,就当便宜了你吧。”
“什么叫便宜我?这是母亲让人做的,就你和三哥吃得?”
听着二人没说两句又开始斗嘴,瑞香实在看不过去,俯身盛了一碗粥给杜霜霜递过去。
“霜霜小姐不会一大早过来就是要和我家小姐吵嘴的吧?”
平心而论,如今的杜霜霜和柳无瑕早就不会互相看不顺眼,更不会一见面就夹枪带棒地掐起来,只是她们二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吵吵嚷嚷,不互相挤兑几句,心里反倒不自然。更何况杜霜霜今日本就有事相求,听瑞香这么一说,便顺势找了个台阶,主动接过青瓷碗来吹了吹。
本以为杜霜霜还会回呛两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服了软,低下头一口一口喝起了粥。柳无瑕觉得奇怪,示意瑞香先领小檬出去。
片刻过后,屋中再无他人。杜霜霜竖着耳朵,只听得屋内寂静无声。她心下一动,忙抬头看过去,但见柳无瑕正一手捧着腮、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自己。
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到底瞒不过对方的火眼金睛,杜霜霜干脆不再演,轻轻放下了碗箸。她本想迎着柳无瑕的视线望回去,然而总归因为动机不纯而生出几分心虚,只得勉强将目光瞥向一边。
“好吧,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但我说我来看你,也并非全是虚言。那日害你摔了一跤,险些酿出大祸,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看你才对……”
“那日的事和你无关,我已经说过了。”
“话也不能那么说。”杜霜霜似乎很不赞同这个说法,“毕竟若不是为了劝我,你也不会去找我,不去找我,你就不会摔了。总之,那顿罚我领得心甘情愿。”
没想到杜霜霜竟然在这个地方犯了倔,柳无瑕了解她的性子,便没再辩驳,只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你说如何就如何吧。不过,我想你今日来找我,应该不仅仅只为了和我说清楚那件事吧?”
“嗯。”
杜霜霜爽快地点了点头,乍一看上去甚为坦荡,然而仔细瞧来,那闪躲不定的眼神却泄露了她心中的忐忑。看着她因为局促而涨得通红的脸,柳无瑕明白,若想等她主动开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索性不如自己出动出击,帮她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是为了……他?”
被人直截了当戳穿了心思,杜霜霜一时语塞,只觉得两颊热辣辣的,仿佛马上就要烧起来。
“……嗯……”杜霜霜强压着心底的慌张,飞速地点了点头,刚点完头,又怕柳无瑕误会什么,急得差点咬到舌头,“我并非趁三哥不在想要拉拢你替我说话!我就是……就是……就是想来问问,这么久了,三哥完全不理我,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三嫂,不是我心急沉不住气,你自己算算日子!估计三哥是想晾着我、拖着我,一直拖到我心灰意冷,拖到我彻底死心。哼,他那是痴心妄想!我才没那么容易放弃!你实话告诉我,他有没有去找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和那个人说了我的事,并嘱咐那人一定不要搭理我?”
听她一口气说完,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柳无瑕觉得好笑,但又忍不住心疼,探着身子凑近了些,盯着她那敷了厚厚脂粉的面庞。
“你不好好休息,把自己眼圈熬得乌青,就是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嗯?”杜霜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猛然反应过来,面上越发挂不住,“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事呢……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柳无瑕无奈地耸了耸肩:“原来你三哥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指责三哥,我……”越是紧张越说不清,越说不清心里就越乱,杜霜霜莫名生出一股火来,暗恼自己一大早像个傻子似的自作聪明,结果却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一怒之下,她蹭地起身,嘴巴撅得上了天:“罢了罢了,不说了,就当我没来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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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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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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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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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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