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来说,他深知洛安昭和杜霜霜绝不合适,所以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桩姻缘,并严厉喝止杜霜霜的一切念头。但从情感上来说,他又不忍心眼睁睁瞧着杜霜霜伤心难受,明知不可为、不该为,可还是大半夜跑来竹屋,想讨得洛安昭的一句真心回复。
“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说过了,在我心里,霜霜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冷落她,更不会因此而故意疏远她。”洛安昭认真做出答复,说到一半又怕杜苍庚仍存顾忌,便指天发誓道,“你若不信,我便对天起誓……”
“这点事还犯得上发誓吗?我有那么信不过你?”杜苍庚一把将他的手按了下去,末了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了,这件事就当我没问过,你我都无须过分在意了。”
说罢,他自顾自转过头去,仰首望向对面的山岭。苍松掩映的山顶处赫然伫立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寺院,月色下青烟袅袅,仿若人间险境。
“太傅为何要从寺里搬到谷中?寺里有方丈和师父们在,还能多些照应。如今你们叔侄二人隐居于此,虽是安静,却有诸多不便。”
听杜苍庚陡然转了话锋,洛安昭明白他是想尽快岔开话题、缓解局促,便顺着他的话头答道:“叔父本来就有眼疾,如今上了年纪,腿脚也不比从前。寺中虽有方丈他们照顾,可上山下山总是不方便。何况叔父也不愿给别人找麻烦,所以就干脆搬到这里来。反正有我在,我能照顾好他。”
听他如此解释,杜苍庚顿时明白过来,转念一想又不无遗憾:“话是不错,不过这么一来,你可就没有往日那般自由了。”
“是啊,往日有寺中的师父们在,我可以放心地出门去,有时甚至十天半月才回。虽说眼下叔父也常安慰我,说他自己一人能行,劝我还是该多出去开开眼界,但我哪里敢走?”洛安昭默默叹了口气,虽略显遗憾,却并无半分怨恼之气,“叔父尽心尽力将我抚养成人,只将我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如今也该是我来照顾他了。少出去走几圈并没什么,倒是叔父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我还能陪他多久……”
“太傅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听出洛安昭喉间隐藏着几分哽咽,杜苍庚心口猛地一抽,“上个月阿爹不是才来看过?他怎么说?”
洛安昭轻轻摇了摇头,胸中块垒难纾,面色越发萧索:“叔父的病是旧疾,伤是旧伤,根本无法痊愈。杜大人也已无计可施,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好在叔父早就看开了,他心无挂碍,尤其是搬到谷中之后,鲜有外人打扰,他越发沉静,病症反倒缓和了许多。”
这么多年,洛安昭一直与叔父洛清影相依为命,岁月流转、人世更迭,明知亲人老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一想到终有一日会天人两隔,洛安昭亦是忍不住心绪难平。知道他叔侄二人情同父子,杜苍庚不忍见洛安昭暗自神伤,便故意抬高了调门,笑着鼓励道:“他老人家看惯了俗世纷扰,想要寻得一片清净地安享晚年,只要能遂了他的心愿,怎么都好。若是哪日他想再去燕安城里转转,你记得一定告诉我,包在我身上!”
洛安昭微怔,虽知他是好意,却还是苦笑摇头:“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叔父这辈子绝不可能再踏足燕安城半步。他说君子一诺千金,既发下毒誓,纵使千难万险,也不可有丝毫悔改。”
燕安城据此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想起洛氏经历的那些惨痛,杜苍庚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清楚,不管自己如何设身处地地尽情想象,没有亲身经历过,自己就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到洛安昭的苦楚。
忆起旧事,杜苍庚心中猛地一惊,忽而想起自己此行还另有目的。
“对了,有件事我思虑许久,觉得还是应该先和你说一声。”
听杜苍庚沉下了声,洛安昭明白他定有要事相告,便没有做声,只默默盯着他,示意他直接往下说。
“你也知道,去年之后,陛下让我接替阿爹,暗中寻找淑贵妃的女儿。不过当年胡之恒东窗事发之后,他那些被押做人质的亲人也早就被南秪皇帝虞恪的爪牙给杀了。没了线索,人海茫茫,想寻个人谈何容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谁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来找去,那公主很有可能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话到此处,杜苍庚明显察觉到洛安昭有些不安,他的眼睛陡然暗了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肃杀之意。
“公主……是谁?”
尽管洛安昭刻意隐藏,但杜苍庚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焦躁。
“你别急,这件事暂时还没有铁证,只是冒出的线索着实令人怀疑。”杜苍庚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试图安抚住他的情绪,“阿碧有个姐妹,叫罗璧儿,她的经历与公主的遭遇有着诸多吻合。我怀疑她那个所谓的父母就是当年胡之恒的亲信,调包后将她带去了乾州抚养。当然,眼下我还没找到确凿证据,但不瞒你说,凭我多年经验和直觉,这件事必是八九不离十,否则,我也不敢贸然和你说。”m.χIùmЬ.CǒM
“罗璧儿?”洛安昭一愣,“就是那日与霜霜和无眠同行的女子?”
“对,就是她,你们见过。”
望着杜苍庚严肃的样子,洛安昭不由笑出了声。但这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欢喜,反倒透着一丝不屑。
“公主就公主嘛,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姑娘看起来胆子小得很,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她一惊一乍,我难道还怕她不成?”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杜苍庚淡淡笑了几声,末了收了笑意,言语中透着几分警醒。
“我知道你不喜欢淑贵妃,所以也就对她的女儿没什么好感,但一码归一码。先不论罗璧儿到底是不是公主,万一她真是陛下的骨肉,之后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想,当年陛下虽亲口赐死淑贵妃,但对她到底还是存了感情。倘若罗姑娘真是淑贵妃的女儿,一朝回到陛下身边,必定会受到万般宠爱。陛下老了,身边有些人已经耐不住了,我只怕有人会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把京城的水彻底搅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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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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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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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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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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