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其中的滋味,就被柳无瑕杀了个回马枪。
“你还要干嘛?”杜霜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将梅子藏到了身后。这一回,柳无瑕没再寻她开心,反而看上去有些别扭。
“有件事方才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事?”
柳无瑕轻咬朱唇,为难地沉默了片刻,而后像是为冲锋陷阵做准备一般,狠狠吸了一大口气,努力稳住不甚顺畅的气息。
“关于鸳鸯佩……可能有些误会。事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或许真是我不小心弄丢了,而后又恰巧被你捡到了……”
听她提到鸳鸯佩,杜霜霜的眉头陡然拧起:“什么叫或许?本来就是!”
“嗯,总之我不该那样武断地指责你。”柳无瑕轻轻点头,神情平静、并没有刻意争辩的意思,“这件事压在我心头许久,我想和你道歉,却总鼓不起勇气,今日正好就一并说清楚吧。”
本以为对方会因为占了理而揶揄几句,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柳无瑕站在原地如芒刺在背,她受不了这种冷场,又觉得自己是自讨无趣,便准备抬脚走人,谁料人还没动,就听杜霜霜轻轻哼笑一声:“我就说嘛,那日三哥提着酥蜜裹儿来看我,说是你觉得误会了我,托他来道歉,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他那是替你消灾来了!”
一番话说完,柳无瑕看上去毫无意外之色,似乎早已知情。杜霜霜瘪着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这事?”
柳无瑕微微颔首:“道生事后都告诉我了。”
见她还算诚实,杜霜霜挑了挑眉:“你既知道,就更不该怀疑他了。他嘴上说的是受你所托前来赔礼,实则把我威胁了一溜够,逼着我不得不忍气吞声。他为了你,可是把审讯犯人的法子都用上了。”
“还有这样的事?!”闻听此言,柳无瑕颇觉意外,“我只知道他去找你,却不知他和你说了什么。”
杜霜霜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想到当日杜苍庚的模样,恨不能踹他几脚。
“你夫君的手段你还能不知?要不是他软硬兼施,你以为依着我的性子,能这么糊里糊涂让你给逃过去了?我杜霜霜一世英名好端端被你毁了,就算闹到天王老子那里我也得弄个明白!三哥把你说得跟尧舜再世似的,弄得我若再纠着不放,就成了不明事理、不辨黑白的糊涂蛋了。他那个人,最擅长拿捏别人的软肋、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我就算再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他竟然……”忆起往事,柳无瑕心头一暖,“他那时一直劝我不要和你置气、不要理你,我以为他只是想大事化小,尽快把风波平息,没想到……”
“没想到他默默替你把恩怨给化解了、把路给铺平了,这世上哪儿找像我三哥这么识大体的好夫君?你知道我的脾气,就算我再能忍,但绝不能任人宰割、闷头吃亏。可怜了三哥,虽然那时他用尽了法子哄我、诈我,可还是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只要自己的媳妇儿平安无事,被亲妹妹骂得狗血淋头又何妨?”杜霜霜故意将话说得夸张了些,仿佛杜苍庚那日吃了天大的苦头,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柳无瑕的脸色,话里话外将羡慕和嫉妒之情发挥地淋漓尽致,“我跟三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我打出了娘胎就认识他了,可这么多年了,他何时对我这么好过?你若再揪着他那一点点小错不放,可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琇書網
老天保佑,杜霜霜的演技虽然粗糙了些,但还是将柳无瑕给说动了心。她按下杜霜霜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小拇指,面上泛着淡淡的粉,看上去不像赌气、更像羞涩。
“我才不会。”
“不会最好!”杜霜霜警告一般摇头晃脑,末了又犹豫着凑过来,小声说道,“今晚就让三哥回榻上……”
“睡”字尚未出口,杜霜霜就被一记眼刀吓得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望着柳无瑕丢盔弃甲、慌乱逃跑的背影,杜霜霜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柳无瑕忽觉天高地阔,心里那点疙瘩早已不复存在。既然不准备再和杜苍庚较劲,她定然要想办法借坡下驴,就算没有坡,也得现挖一个出来。
当晚,杜苍庚如往日一般径直去樟木柜中取被褥,拉开柜门发觉柜中空空如也——他自然不知,这被褥早已被瑞香藏了起来。
“诶?东西呢?”杜苍庚挠挠头,盘算着自己这几日一直规规矩矩、一句废话不敢说,生怕再得罪柳无瑕几分。难道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好,如今竟连睡地板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小声犯着嘀咕,回忆了一下自入门到现在的情景,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柳无瑕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净瞎琢磨总是不行,该问就要问个清楚。杜苍庚鼓足勇气回头看向床榻的方向,但见柳无瑕已经除了外衫,正坐在榻边梳弄那头如浓墨一般的乌发。
“真是好看!”
杜苍庚一时走了神,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句,猛然想起正经事,忙小声唤了一句“阿碧”。
柳无瑕寻声望过来,见他空着手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末了又自觉失态,忙敛起笑容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的被褥去哪里了?”杜苍庚指指空柜子,又是可怜又是委屈。
“梅雨时节,屋里潮得厉害,被褥自然要勤洗勤晒,我让瑞香拿去洗了。”
“洗了?!”杜苍庚一惊,刚想质问柳无瑕为何不先和自己说一声,害他没了被子盖,话未出口便察觉到了异样。
虽然柳无瑕的语调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可说话的时候,视线没再如之前那般嫌弃地避开,而是一直暖暖地落在杜苍庚身上。
杜苍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烧了一下,热乎乎的,又有些痒。他大着胆子仔细端详了柳无瑕几番,但见她樱唇若红梅、眉目如春水,整个人和煦而又慵懒,半分冷漠疏离之气都没有。
杜苍庚只顾发呆,没承想柳无瑕等了许久不见人开窍,便嘭地扔下木梳,气得直接翻身上了榻去。
“这天底下还有人睡地睡上瘾的?”
“啊?”可叹杜苍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刻才洞悉柳无瑕那眉梢眼角处隐隐荡漾的风情,拍着脑门大笑几声,乐颠颠上了榻。
“还是夫人好,知道心疼我、可怜我……”
软玉偎香,杜苍庚心满意足,忍不住开始得了便宜卖乖。
“知道我心疼你便好。”柳无瑕面朝里躺着,被他箍在怀中,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整颗心不由安静了下来,“苍庚,以后我们不要吵架了。”
“嗯。”杜苍庚忙不迭点头,却见怀里的人翻了个身,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以后我和霜霜闹别扭,你不要再背着我替我去道歉了。”
杜苍庚眨眨眼,费了些力气才明白她指得是何事,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那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不要再为我去得罪你的家人,不要为我和她们闹不痛快。”
杜苍庚依旧不以为然:“你不也是我的家人?”
眼瞧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柳无瑕心中着急,支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解释:“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和母亲、霜霜相处不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改,不会再和霜霜她们针锋相对。为了我的事,你绞尽脑汁,和霜霜斗智斗勇、软硬兼施,就快把兵法都用上了。你是在宫中行走的人,每日应付那些形形色色的王公贵族已然心力交瘁,哪里还有精力再替我忧心?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脑子也还算机灵,家里的事我能处理得好。”
杜苍庚这才彻底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掐了掐她的脸颊:“是霜霜和你说的吧?其实也没什么,当日你和霜霜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就算你事后觉得是错怪了她,可依着她那个不依不饶的性子,一旦你去道歉,她一定会蹬鼻子上脸。我了解你,也了解她,所以这种事只能我来周旋了。我是你夫君,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怎么突然如此客气?你一这样,我就紧张。你可别是考验我,万一我哪句话说得不好,你一个不高兴又把我踢下去睡地板了。”
自己掏心掏肺想要谢他,他却没个正经。柳无瑕拧着眉将他的手拉开:“我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吗?”
见她生了气,杜苍庚赶忙收起嬉皮笑脸,一把将人搂在胸前哄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不生气哦。阿碧,娶你为妻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我绝不想因此让你委曲求全。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这里理应有你一席之地,霜霜也好、母亲也罢,你不必违心去迎合她们。若那样的话,当初我就不该娶你了。”
“我没有违心。”柳无瑕笃定地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他的颈项,“经过这么多事,我对母亲和霜霜也有了改观,她们没有我想的那么难相处,以前都是我先入为主地想当然。我曾以为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好的,其他的人全都无所谓,如今想来,这想法实在是狭隘又愚蠢。我和你、和母亲、和霜霜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和光同尘,凡事既不能斤斤计较,又要恪守底线。你与母亲是母子,与霜霜是兄妹,比起我,你确实更了解她们。你想用你的方式让她们接纳我,这我能理解、也很感谢,可说到底,婆媳不同于母子、姑嫂不同于兄妹,我和她们之间有着完全不同于你的相处原则。若我时时刻刻都依赖你替我解决,很有可能既让你两边为难,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我想明白了,要在这个家里找到我自己的位子,只有靠我自己。这是我的事,我要摆正态度、自己解决。当然,我也没有把握能旗开得胜,但我有信心、会努力,我想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听她娓娓道完,杜苍庚又惊又喜,暗道自己这地铺没白睡,果真是塞翁失马。
“你能这么想,我当然求之不得。”杜苍庚笑了笑,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我肯定会义无反顾相信我的夫人啊!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凡事不要强撑,一旦遇到解不开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我可是立了字据的,可不敢抵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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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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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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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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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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