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要道谢也该他来,我何必越俎代庖。”一想到烦心事,柳无瑕不由气鼓鼓,“罢了,他那人滑得像泥鳅,根本就指不上。我不能像他那样没良心,该说谢谢的还是得说。”
杜霜霜早就从杜苍庚那里得知了大部分实情,见柳无瑕如此,又想起杜苍庚当日的悲催模样,忍不住好笑:“你们平日里总嫌弃我像个孩子,依我看你们才是孩子,闹起别扭来一个个都幼稚得不得了。”
“我可没闹别扭,谁跟他一般见识?”柳无瑕赌气呸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得这举动确实幼稚,便猛地噤了声。
瞧她转眼间从张牙舞爪变得别扭局促,杜霜霜不由得意起来,连连啧了几声。
若是放在以前,柳无瑕铁定二话不说就要和她吵起来,可经过繁云楼之事,二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发生了些变化。说不上多少好感,但总归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好歹能心平气和说上两句正常话了。
想占便宜反被人挤兑,柳无瑕忍不住悻悻:“不和你说了,没劲。”
往日里,她哪里是轻易认输的主?杜霜霜觉得不大对劲,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说不过我就要走?你可没这么容易认输啊?”
这话乍一听带着些挑衅的意味,柳无瑕微微蹙眉,却见她脸上并无半分嘲讽之意,倒是莫名多了些许关心,便无力地摆了摆手:“我累了而已。”
“累?”杜霜霜凑近一步,盯着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几番,直盯得柳无瑕心慌。
“看什么?”
“看你眼下黑得厉害!”杜霜霜行事向来不拘小节,说话也是大大咧咧没轻重。女儿家谁不爱美?柳无瑕闻言心中一抖,忙朝眼下摸了摸。
“别瞎说!”
“嫌我瞎说,你倒是别怕啊!”杜霜霜撇撇嘴,“不信你让瑞香瞧瞧。”
柳无瑕略显慌乱地看向瑞香,却见她苦着脸吞吞吐吐:“小姐,你这些日子每晚都睡不好,眼睛周围已经熬得乌青一片了……”
听瑞香实话实说,柳无瑕的心情直接跌至谷底。一想到害自己每夜不能好眠的罪魁祸首像个没事人一般,她恨不能现在就跑去揍他一顿。
柳无瑕的情绪搅作一团,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惊惧、伤心、愤恨接连从她面上滑过,这一切悉数落在杜霜霜眼里。
“要我说……唉,这话本轮不到我说,可那日我已经劝过三哥一回,眼下倒也不介意再和你聊聊。”杜霜霜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有意缓解柳无瑕紧张的情绪,末了又怕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替杜苍庚说情,便轻轻咳了一声,神色也认真了起来:“我可不是要替三哥说话哦!我要想偏袒他,那日就不会拖他回去给你跪下赔罪了。我只是觉得……那日你不顾自己安危闯去繁云楼救三哥,有勇有谋、令人佩服。我杜霜霜也不是小气人,救回三哥、保住了杜府的名声,于情于理我也该谢你才对。我就是看在这事儿的情面上,才好心好意劝劝你。所谓旁观者清,你若不想听,就当我没说。”
虽说柳无瑕和杜霜霜的关系不大和睦,但二人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吵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性子绝对算得上了如指掌。尽管杜霜霜说得不怎么客气,不过柳无瑕看得出来,她这回并非落井下石嘲笑自己,而是真心实意想和自己聊聊杜苍庚的事。
聊杜苍庚的事?
这个想法像是一颗火种落到了干草堆里,瞬间激得柳无瑕一个清醒。
仔细想想,自从杜苍庚和流珠的事冒出来之后,柳无瑕没有和任何人分析过内里的隐情以及各种可能性,就连对柳无眠也只是举其大概,为的也不过是让他替自己去查明虚实而已。
然而面对杜霜霜伸来的援手,一个惊人的想法猛地从柳无瑕的脑海中跳了出来——若还能在这世上找到替自己分忧的人,那只能是与杜苍庚一母同胞、又与自己相识多年的杜霜霜了——或许在杜霜霜的眼中,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杜苍庚将会呈现出另一幅模样。
这一认知令柳无瑕震惊,却也忍不住好笑。自己憋闷许久无人可诉,谁料山穷水尽处那唯一的希望竟是自己多年的死冤家活对头?
杜霜霜哪里知道柳无瑕这一肚子弯弯绕,只是等了许久不见人回应,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心好意白费了,便不屑地甩甩手:“不想听就拉倒,还省得我费口舌呢。”
见她要走,柳无瑕猛地回过神来,“诶”了一声急急将人叫住:“什么叫我想听?你话都说到一半了,好意思吊人胃口?”说罢,她回身冲瑞香使了个眼色:“你去守着,有人过来的话立刻通报。”
柳无瑕不是不识好歹、不懂感恩的人,杜霜霜好心帮忙,她理应谢字当头,可对方明明甚是关心却非要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腔调,着实令她窝火。柳无瑕断定,若自己立刻热络地凑上去,杜霜霜定会拿腔拿调不好好说话。那家伙惯会蹬鼻子上脸,自己越求着她,她就越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柳无瑕虽则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她好好说道一番,但嘴上却不服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有求于她的意思。wWW.ΧìǔΜЬ.CǒΜ
说来也是奇怪,杜霜霜也似乎早已习惯与她阴阳怪气地相处,听她这么说不但不生气,还得意地冲瑞香使了个眼色,催她快走。
待瑞香的身影消失在藤萝后,杜霜霜才伸长脖子凑到柳无瑕耳边,轻声问道:“我三哥最近是不是又睡地上了?我瞧他这几天总说腰疼,估计是被硌着了吧?”
没想到她冒冒失失问出这么一个直白的问题,柳无瑕脸上微红,不由翻了个白眼:“难道他不该睡地上?再说了,那是他自愿的,跟我没关系,你可别又拿这事儿去母亲面前告我黑状!”
“行,我哥回回都是自愿。有热乎乎的床榻不睡,非要睡冷冰冰的地板,我看他啊,就是犯欠!”
杜霜霜嫌弃地撇撇嘴,非常轻易地就激起了柳无瑕的不悦。
“你懂什么?苍庚不是犯欠,他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杜霜霜“嘁”了一声,好奇又好笑地盯着她:“你瞧瞧你?跟我哥闹别扭闹了这么多天,连床榻都不让他碰,我还以为你得恨他恨成什么样,没想到我这才骂了一句你就不乐意了?要我说,你们俩才是冤家,最好求月老用红线把你们俩结结实实捆一起、生生世世做夫妻,让你们互相折磨,千万别连累别人!”
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柳无瑕偏着头仔细打量了她一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杜霜霜耸耸肩,收起脸上的坏笑,“其实你相信三哥没和流珠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不满他对你有所隐瞒。这个道理我已经和三哥说过了,他不是不懂,他只是有苦衷罢了。依我看,他的苦衷一定是为了你着想。估计流珠这个人不简单,若是眼下告诉你,恐怕会给你带来危险……”
“你以为我傻吗?这点道理我还能看不出来?”柳无瑕打断了她的话,想了想又有些泄气,“说实话,我现在烦的都已经不是你哥了。”
“那你烦什么?自寻烦恼吗?”
“我……”柳无瑕欲言又止,末了长长叹了口气,“和你说你也不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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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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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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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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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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