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也没什么,就是苍兰这几日去东宫替太子诊脉时,看见东宫竟还开着一些。说来也是太子手下的花匠用了心思,竟能将荷花的花期延至这个时节。苍兰知道我喜欢荷花,便斗胆向太子殿下求取,太子殿下满口应下,这不,今日一早刚派人送过来。你大哥也是多事,燕安已入秋,日渐寒凉,荷花很是难养。若是养不好,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她嘴上埋怨着,尾音轻飘飘的,但那不受控制微微扬起的嘴角,明明染着丝丝得意。
“原来如此,嫂嫂也无须埋怨大哥,大哥能把你的事时时刻刻记在心上,实在令人羡慕。”柳无瑕看懂了她那暗地里的炫耀,便顺着话头夸了一句,却也只是点到而止,没再继续捧着她,“我记得书中说过,‘荷花以乱发缠折处,泥封其窍,先入瓶底,后灌水,不令入窍,则多存数日’,嫂嫂何不试试?”
话一说完,郑絮猛一拍手,笑容越发灿烂:“想不到阿碧也懂花艺。”
“只是知道些皮毛,哪里能和嫂嫂相提并论?我随口一说而已,若是说错了,嫂嫂不要笑话我才是。”柳无瑕轻轻摇头,面上尽是谦逊,这样温婉谦和的模样令郑絮越发舒服。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也不是什么行家,全凭爱好罢了。对了,你若无事,就留下来陪我一起拾掇这些花吧,省得我一人也是无聊。”
柳无瑕本打算送了礼寒暄片刻就回去,毕竟她对郑絮还没有太多了解,担心多说多错,只等日后相处久了再循序渐进。没想到郑絮竟如此热络,她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又怕落人话柄,只能应了下来。
初识时,郑絮一直端着架子,显得有些难以亲近,但此时此刻她的热情宛如火山喷发,与柳无瑕插花闲叙、无所顾忌,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柳无瑕算不得单纯天真没见过世面,自小看着世家公子们你来我往明枪暗箭,耳濡目染也懂得人与人之间相处时,何处该情真意切,何处只是逢场作戏维护体面。反正今日本就是想要借因由与郑絮套些近乎,如今她主动攀谈,那柳无瑕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碧去见过琴娘了吗?”郑絮手中摆弄着荷花,状若无事瞄了柳无瑕一眼。
她口中的琴娘姓萧,是杜苍术的遗孀。
察觉郑絮是刻意提起此人,柳无瑕不知她意欲何为,立刻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二嫂爱清静,除了成婚次日苍庚领我去拜见过一次,之后我就没敢再擅自去打扰她。”
“爱清静?我看啊,说是孤僻更合适。”郑絮将剪好的花枝插入瓶中,满意地打量了几眼,随即转身看向柳无瑕,“有句话本不该说,可是你既尊我一声大嫂,该提醒的我还是要提醒到。”
柳无瑕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有些迷茫。然而她心中清醒得很,郑絮这种出身的人,天生对周围的一切便存着掌控的欲望,何况她又是杜府的长媳,尽管面上努力做出一派亲近随和的姿态,但骨子里却仍把那份高人一等的劲儿拿捏得死死的。
“大嫂请说,我仔细听着。”柳无瑕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乖巧地坐直了身子,这份自觉令郑絮越发受用。
“其实也没什么……唉,都是传言罢了。”郑絮欲言又止,面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既然流传开了,那就说明这事儿总有些由头。大嫂就放心告诉我吧,我不会去外面乱说的。”
“嗯……”郑絮点点头,言语放轻了些,“想必你也听说过,苍术体弱多病,身子一直不太好。人人都道他身子弱、性子也弱,可他当年却拼死要娶萧琴娘为妻。萧琴娘是何人?那可是京城繁云楼里最有名的舞姬。阿爹和母亲苦苦相劝,连苍兰也劝了许久,可苍术吃了秤砣铁了心,绝食、断药,什么手段都耍了一遍。家里人拦不住,只能依了他。可自从那琴娘进了门,苍术的精力就越来越差。烟花女子的手段,你也该懂的。后来,苍术与她去大相国寺祈福,不知怎么从寺中山石上摔了下来,人当场就没了。”
郑絮回忆往事的时候,眉心微微蹙着。她的五官本就清淡,如此看来倒有些清愁寒露的意味。m.χIùmЬ.CǒM
“这些事还真没人与我说过……”柳无瑕默默叹惋,想起依礼与杜苍庚一道去拜见萧琴娘时,她不施粉黛,萧索素颜,整个人寡言少语,冷得似一块冰,哪里还有半分倾城佳人的影子?
“苍术不在了,这些事算不得体面,本也不该再多议论,可……”郑絮沉沉舒了一口气,面上的哀戚又浓了几分,“你虽过门不久,却也该知晓母亲的性情。她老人家认定琴娘乃不祥之人,不准她抛头露面。前些时日你与苍庚大婚,母亲还特意命她避开,怕冲撞了你们的喜事。”
“还有这样的事?!”柳无瑕一惊,脱口道,“人世无常,生死亦是寻常事,怎么能将这一切全怪在二嫂一个人头上呢?甚至还给她加了一个‘不祥’的罪名,真是荒唐……”
她是全然看不怪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罪过全压在女子头上的行为,然而当着郑絮的面她心有顾忌,话到一半只能生生咽回去,面上微微涨着红。
郑絮示意她稍安,无不赞同地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母亲是小题大做了。可……唉,你不知道,外面一直有传言,说苍术从山石上摔下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是何意?”
望着柳无瑕越发震惊的眸子不停颤动,郑絮示意她无须紧张:“你想想,苍术出事的时候,看只有琴娘一人在他身旁啊……”
郑絮点到为止,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柳无瑕盯着郑絮,那神秘莫测、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她没来由地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一只猎物,正被猎人牵着鼻子拖入某种陷阱。
柳无瑕不喜欢这种感觉,便不动声色重又拿起花枝。
“人命关天,空口无凭也不好胡乱推测。再说了,我进门得晚,这种事哪轮得到我插嘴?”柳无瑕笑着摆弄花草,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大嫂,你说这枝要怎么插才好看?我怎么看不懂了么?”
见她有意岔开话头,郑絮便没再纠缠,而是笑盈盈起身走到她身侧,歪着头看了片刻。
“这朵嘛……”
郑絮刚要俯身帮柳无瑕摆弄,食指方碰上嫩绿的花茎,就听依依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夫人,您快去花园看看吧!小姐非要带小公子爬树,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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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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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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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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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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