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说事,你哭什么?”
望着卢芝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模样,杜若心口堵得慌。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蹲在窗外支棱着耳朵偷听的杜苍庚,心里比他更堵。
“这么大的事,关系到苍庚一生的幸福,你不和我商议一句,就这么一意孤行做了决定。如今假惺惺来问我,到底把我放在何处啊?”Χiυmъ.cοΜ
“把你放在何处?”杜若的脑子转得飞快,大手一拍呵呵笑了几声,在卢芝华身侧蹲下身,哄孩子似地拍着她的肩头,“夫人啊,你我都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我把你放在何处,你心里没数?苍庚的事不是我有意背着你私下做决定,是因为那孩子真心喜欢那柳家的姑娘。堂堂七尺男儿,跑来和我哭哭啼啼,你说这叫什么事?”
“什么?”卢芝华停了抽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苍庚和你哭过?这……这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若不是眼见为实,我也不相信那孩子能哭成那副熊包样。”杜若夸张地叹着气,“你也知道,苍庚从小就比他那两个哥哥顽劣,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也没见他那般伤心过。”
“就为个姑娘家?他怎么这么没出息?!”
卢芝华听着气不打一处来,蹭地站起身,那动静太大,听得窗外的杜苍庚又是一个哆嗦。
“我何时哭了?阿爹这是干什么?越这么卖惨,母亲就越认定是阿碧勾引我……”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正想着对策,就听杜若又开了口。
“夫人,你是错怪苍庚了。他哭,可不是单单因为柳无瑕。”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啊!”杜若摇着头,神色越发凝重,“苍庚说,他喜欢柳无瑕不假,可他也不能因此而忽视自己母亲的感受。看着你为此事生气发怒,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感情这种事嘛,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所谓情不知所起,你我都是过来人,也都经历过,应该能体会到他的苦处。听他说啊,他曾经和柳无瑕聊过,说是要顾念父母,不得不狠心断了这姻缘,就当这辈子从未遇见过。柳小姐哭得似个泪人儿,明明伤心欲绝,却一句恼话、狠话都没说,只希望咱们苍庚以后能遇到更好的。苍庚自认为辜负了人家,恨不能五内俱焚。他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他以后谁也不娶了,还让我安慰你,叫你不要再为他的事烦心。”
“还有这样的事?”卢芝华听得心惊胆战,“你可不要骗我!前几日苍庚明明还偷偷去了松雪堂,被霜霜撞了个正着。霜霜说,苍庚把那鸳鸯佩送给了柳无瑕,如今这玉佩可都还在柳无瑕手里呢!”
“你怎么能听霜霜一面之词?”杜若又是一声短叹,眉心拧成了疙瘩,“霜霜从小就和柳无瑕不和,她说的那些话,三分真七分假,本就带着偏见。苍庚告诉我,那日他本打算去把鸳鸯佩索回来的,没想到被霜霜抢先一步。人家小情人被逼得刚分开,霜霜又去闹一场,这不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吗?苍庚有苦说不出,回到家又被你责备一通,你说他心里是何滋味?说到底,怪就怪苍庚太孝顺,嘴皮子又比不上他妹妹,这些道理他要是早和你捅开,也不用自苦成那个样子了。他宁愿自己受那摧心蚀骨的相思之苦,也不愿见你动气。儿子做到这个份上,你还忍心怪他吗?”
“这……”卢芝华不是不疼自己的小儿子,更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听杜若一番苦口婆心、几乎声泪俱下的诉说,她明显开始自责起来,眼神也有些慌了,“这孩子也真是,话说开了,本也不是多大的事,何苦折磨自己呢?”
“谁说不是?”听出她言语中的心疼,杜若又紧着叹了两声,“你没瞧见苍庚这段时日明显消瘦了许多?对了,前几日我遇见安歌将军,安将军说他近来一直魂不守舍,校场上失了手,差点受伤!”
“啊?!受伤?!”
听着卢芝华惊恐的低呼,杜苍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消瘦?……嗯,明日开始还是少吃些饭才好。”
他这么想着,又听卢芝华碎碎念道:“这可不行!苍庚在虎贲营,整日舞枪弄棒,万一走神出了岔子,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是啊是啊!”瞧着卢芝华肉眼可见地揪了心,杜若赶紧换了副轻松些的口吻,“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日听苍庚哭诉完,我这心里越发不踏实。苍庚不懂你,我还能不懂?你就是嘴巴不饶人,可心却善得很,只不过被霜霜搅得,才一时钻了牛角尖。柳家是书香门户,父女俩都是知书达理的人,真要结了亲,他们父女俩肯定会处处让着你。”
“让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跟那个柳无瑕过日子!”话说到这里卢芝华已经彻底没了脾气,不仅没脾气,话里话外还透着一股委屈,“老爷,不是我不讲道理,我只是担心苍庚看走了眼,怕他被人下了迷魂汤勾了魂。苍术福薄,咱们膝下只有苍兰和苍庚两个儿子,如今苍兰好容易稳定下来,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苍庚了。有苍术的前车之鉴,一想到苍庚的婚事,我几乎夜不能眠。说白了,我只在乎那姑娘人品好不好,能不能一心一意对苍庚。既然苍庚与柳无瑕情深义重,你又认可了柳家的人品,一切就由你做主吧。只要苍庚喜欢、苍庚不受委屈,我什么异议都没有!”
杜苍庚努力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到这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手心里沁出了汗,随即握紧了拳头在面前一挥,压着心底的兴奋低低嘿了一声。
“成了!老爹这招扮猪吃老虎可真是厉害!”
屋里的杜若似乎也松了口气,语气听上去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因为苍术的事,你自责不已。那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只怪苍术命中有此一劫。何况事情已经过去,咱们不能被那些事裹住了脚,路还要走、日子还要继续过嘛。”
“嗯。”卢芝华点点头,似乎想开了些,“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提亲?”
杜若装模作样掐了掐指:“初九吧,初九是个好日子。”
“这么匆忙?”
“诶,此事宜早不宜迟!”杜若煞有介事地摆着手,“你不知道,京中有不少后生都对那柳家姑娘仰慕得紧。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大理寺少卿严禄想要去给自家儿子说亲呢!柳如镜虽不是官身,可朝中不少新秀都是他的门生,这里面的门道……你想想就明白了。”
“哦……”卢芝华明白过来,猛一拍手,“这么说的话,苍庚若是娶了柳无瑕,对他的仕途也是有好处的。柳如镜那么多学生在朝里,他们以后见了苍庚,自然就亲近了。”
“是啊……”
杜若点点头,刚要再说,就见卢芝华又拍了一掌,急匆匆就要往外走。
“做什么去?”
“做什么?”卢芝华眉头一紧,“收拾霜霜那个丫头去!以后柳无瑕进了门,得让她少挑事!他哥若是出了岔子,我非饶不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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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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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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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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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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