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医院的长廊同样和今天一样空无一人,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那一身白衣让本就冷清的病房显得越发悲戚,让人心生恐惧,仍让人望而却步。
殷切死后,殷勤一直跟着母亲在娘家生活,没有父亲指引人生,姥爷成了殷勤童年里最重要的男性角色。
面对姥爷的突然离世,殷勤并非无动于衷,可是,在医院那天,殷勤却固执地站在走廊里,任由母亲怎么劝都不肯走进太平间看姥爷最后一眼。
其实,与其说不肯,不如说不愿。
尽管当时殷勤只有十一岁,但他却知道,只要在太平间里看到姥爷,他不愿意说出的再见就变成了现实。m.χIùmЬ.CǒM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不去见这最后一面,也要尽力将“死亡”这两个字和姥爷隔绝开来,哪怕自欺欺人地假装姥爷只是出了趟远门,他也还有念想可以期盼。
而今天,傅国韬的病房近在咫尺,殷勤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也不愿上前,同样是会因为惧怕再见。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母亲对殷勤的拒绝难以理解,岳临却告诉殷勤:“没事,我明白的。”
因为冲击力过大,傅国韬从机舱内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尽管在厂房门外,殷勤已经做了急救,但送到医院后,傅国韬的情况还是不乐观。
“因为撞击力过大,傅队长的脑路右侧受到巨大的冲击,目前还处于昏迷的状态。虽然现在各项身体指标都还在正常范围内,但是我们在ct的时候发现了类似淤血的阴影区,因为不能判断这块阴影区的影响会有多大,所以,现在只能密切关注病人的体征变化。
如果出现抽搐立刻响铃,我们会采取措施,必要时进行手术处理。”
第三次查房,主治医生在门口同岳临说的这番话,与前两次查房结束时说的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观察,似乎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尽管这听起来似乎比手术风险小一点,但昏迷这种事从来没有定论。下一秒能醒来,或许可以大事化小,但如果一个小时不醒,一天不醒,一个月不醒,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医生,从昨天到现在,傅队一直昏迷,我们一直密切关注他的状态。但是,如果他一直不醒,那该怎么办?会不会成为……”
“植物人”三个字,岳临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嘴里含着这几个字,一股酸胀侵袭了鼻头,泪水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岳临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感,轻呜一声,转头小声地抽泣起来。
主治医生虽然没听到岳临最后那三个字,但凭经验,他自然也能猜到岳临担心的是什么。
只是,作为飞行员,傅国韬的身体素质比别人强的多,在他所有体征数据都没有掉出正常范围之前,任何结论,不论好的坏的,都没有临床意义。
所以,看着岳临这样,主治医生依然没有给出证明回答。为了避免岳临情绪太多激动,主治医生斟酌再三,说了句“再看看吧。”礼貌却又果断地结束了彼此间简短的对话。
整个场景,殷勤都看在眼里。和岳临一样,殷勤关心傅国韬的情况,但不得不承认,在离别面前,他的勇气,不如岳临。
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就算再不愿意看见,也必须坚强面对。
看着岳临伤心地用双手掩着双目,殷勤知道,即便岳临理解自己,他也不能自顾自地躲在角落里,看着心爱的女人承受苦痛而无动于衷。
当殷勤的掌心触碰到岳临脊背的时候,岳临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望向身后,看着眼神里多出几分坚毅的殷勤,岳临很欣慰,却也很绝望。
“殷勤,傅队这个样子,都是我们造成的。要是他有什么不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泪水顺着肌肤再次淹没了岳临的脸颊,殷勤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只好轻轻从正面抱住岳临,小声地回道:“岳临,有什么事,我来承担就好,你不用太自责。”
岳临委屈地摇摇头,殷勤却因为抱着岳临得到的勇气,主动地拨通了刘长功的电话,打算将事故的原委如实上报,用自己一个人的罪名,换岳临和其他项目组成员的太平。
不过,电话还没拨出去,殷勤就在病房门口收到了试飞院调查组的调查通牒。
此时,正是夜里十点,一行人从回廊另一端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和岳临一同争取五年规划项目的王平。
“殷勤,和我们走一趟。部里来调查组了,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还没靠近殷勤,王平就隔空给殷勤下了调查指令。五年规划会议之后,王平的项目确实成为杨方和设计室的重点业务内容,但规划书还没写完,王平就主动应聘到新成立的安保科,成为科长,放弃了之前一直从事的技术工作,朝着更有可能升迁的行政岗位。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平大半夜的风风火火的赶来“缉拿元凶”,和他新成为安保科的当家人有这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对王平的到来,殷勤并未感到意外。
只是,叫他去配合调查的部级调查组段位太高,入驻的速度也太快。
昨天才发生的事故,试飞院还没来得及做内部调查,主管的上级部门就派人到现场进驻。且不说部里安排调查组的速度没那么快,单是在试飞院办理入驻手续,就不止一天。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报告,调查组不可能来的那么快。想到这儿,殷勤隐隐觉得,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王平带走殷勤的那一刻,岳临紧紧拽着殷勤的手,舍不得他离开。虽然,殷勤也想和岳临一起守在傅国韬病床前,等他醒来,但事急从权,在没调查清楚事故原因之前,殷勤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这一去,殷勤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情况,但弄清楚猎枭右轮制动失效的原因,是一切的根本。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能口气平稳地讲出话来,这才洒脱地冲岳临笑道:“放心,我没事的。”
简单的一句话,虽不是定心丸,却也将岳临的担忧抚平了不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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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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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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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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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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