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那天，殷勤因为蒋川提出的赌约，以为培训班会对试飞院家属有特殊照顾，看了分班名单和寝室安排后，发现蒋川和他们一样，也是大班上课，住四人一间的普通宿舍，他心里倒是对试飞院的人事安排多了几分欣赏。
没了心理落差，殷勤自然对未来充满期许，想着趁此机会多和周围的同学聊聊职业发展规划。没想到，一连几天，他压根儿找不到陪自己畅谈职业发展的人，因为只要三两人聚在一起，话题就会被开班典礼那天，试飞院两位大咖的神仙吵架占据。
那天，大伙本来兴致勃勃地想看“猎枭”战机在空中翱翔的精彩场面，谁知，战机才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就匆忙迫降。
就在所有人对此议论纷纷地时候，负责这次试飞任务的试飞员，飞行大队资深专家傅国韬匆忙从战机上下来，直接跑到观摩台，和“猎枭”的总设计师杨方展开论战。
因为是新员工，殷勤这些小罗罗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论战的内容，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饭堂混了几天，殷勤几个门外汉就从蒋川这群试飞院子弟的口里，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据知情人士透露，傅国韬那天从飞机上下来，甩给杨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飞机是怎么设计的？”
作为试飞院经验最丰富的试飞员，傅国韬这个名字不仅是在国内等同于“权威”，国际上也同样响当当。
10年飞行经验，6代机型试飞专家，27834小时安全飞行记录，13次迫降安然无恙，8次国际飞行比赛冠军……这些数据，单一项都让人望尘莫及，拼凑在一起，说傅国韬是试飞大队的“神”都不为过。
在这么一个高咖位的专家面前，大多数人是不敢出声的。哪怕他老人家嘴里吐出来的只是一个响亮的饱嗝，殷勤他们这帮小年轻都得拿个薄膜袋装起来，生怕漏了仙气儿。
可杨方就不一样了。
和傅国韬相比，杨方在年岁上略微小一点，但作为“猎枭-07”的总设计师，他的傲气并不比老牌大神差。“猎枭-07”是国家层面下达的重点工程，能主持这样的项目，杨方的底气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当傅国韬对他的设计产生质疑时，他想都没想就顶了回去。
“傅国韬，飞机平稳落地，你凭什么质疑我的设计？！”
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傅国韬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听见杨方的回答，他自然更加火冒三丈。
“你还知道平稳落地！如果不是机头拉得及时，现在早就机毁人亡了！你的程序设计有问题，‘猎枭’在突破1000米关口的时候突然俯冲，明显就是机位判断失误导致的！”
傅国韬涨红了脸，他这么理直气壮是因为他知道，对于任何飞行装备来说，最忌讳的飞行故障就是头部突然向下的问题。
虽然遇到这种情况时，飞行员可以通过操作杆对飞行器的头部进行提升，但因为重力加速度的原因，一旦错过了最佳调整时间，飞机就会失去控制，直接从大气层掉落到地面，像流星一样坠落起火。
历史上，飞行器因为俯冲问题引发的事故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单是最近波音737max客机俯冲坠落的几单事故，就让人不寒而栗。
验证过关才投入市场使用的大型客机都因为俯冲问题成为危险品，今天第一次试飞的“猎枭”才上天就遇上俯冲问题，换成谁执行试飞任务都会觉得不可原谅，更何况傅国韬对飞行质量的要求极度苛刻。
然而，杨方却不赞同傅国韬的判断。
“什么？俯冲？！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完，杨方本能地看向监控器，发现迎角传感器出现破损报警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设计没有纰漏。
“看，明明是你飞行过程不小心损坏了零部件，导致飞机迎角判断失误才出现俯冲，程序判断只是根据客观情况做出决策，并不存在判断失误的问题。”xǐυmь.℃òm
和傅国韬一样，杨方的反驳有理有据，但对方却不同意他的说法。
“对，迎角传感器是坏了，但破损出现的时间完全有可能在俯冲之后。换句话讲，传感器的损坏也可能是因为程序判读失误导致的。”
一番话，将两人对峙的问题转变成“鸡生蛋，蛋生鸡”的罗生门。
如果有权威的第三方做判断，傅国韬和杨方的论战或许还能得出结论，但麻烦就在于：傅、杨两人本身就是各自领域里的权威，权威和权威掐架，除了神仙，谁又能直接给出谁对谁错的结论呢？
不过，结论的缺失并不影响小年轻们八卦的热情。避开专业性过强的内容，戴俊和饭友们兴致勃勃地向蒋川询问两人对峙的后续情况。
“蒋川，照你的说法，傅神和杨帅之间的较量算得上试飞院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了，只是两个大人物怎么掐架，势必影响单位团结，院领导看他俩这样，怎么连调解的意思都没有？照我说，办场大酒，拉他们俩喝个痛快，再大的矛盾也能化解，哪里还用这样，拖了好几天，连谁吵赢了都不知道。”
蒋川轻笑，一副资深专家的模样看着戴俊，慢悠悠回道：“你以为院领导和你一样，考虑问题都是单线模式么？试飞院虽然整齐划一，但飞机的设计制造并不是单一团队就能完成的，所以院里专业繁多，门类齐全，分工越细，各‘门派’之间的冲突也就越多。
表面上看，试飞场上这场争执是傅神和杨帅的冲突，事实上，院里所有人都知道，‘猎枭’俯冲引发的问题，是设计和试飞两大门派的对峙。如果是个人矛盾，喝大酒倒是个办法，但涉及不同业务线冲突的时候，一两瓶酒可是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的。
所以，别看院领导对这事没表态，事实上，领导的沉默是最好的批示。”
涉及单位领导，蒋川懂事地收了话锋，即便他是培训班里最资深的试飞院百事通，但考虑到事情的影响，蒋川还是觉得点到为止比较安全。
可惜，树欲静，风不止。蒋川颇有城府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不识相的戴俊却还是傻乎乎地要将八卦进行到底。
“什么叫‘领导的沉默是最好的批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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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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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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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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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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