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去找孙辉，一个消息就传到了她耳朵里——公司领导已经在讨论留下的实习生名单，而他们产品开发部据说很有可能男生全留，女生一个不留。
产品开发部本科加研究生，今年只进来了一个女生，就是袁春晓本人。
春晓一听就急了。她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姑娘，于是赶紧发消息给以南，让他到楼梯间见面。
“春晓，”听她说完，刘以南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其实致微也算不上大厂，最多就是在行业内小有名气而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以后不见得找不到比它好的......”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是真的，你也听说了？”春晓不是笨人，这话一听就明白了。她急得跺脚，“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你明明知道我进来的有多不容易！对，是有很多大厂，也许能学到更多东西，但我之前也不是没投过简历，结果怎么样呢？”
“年初不也接到过面试通知吗？是你自己不肯去。”以南说着叹口气，“春晓，你什么都好，就是考虑问题太理想化了。我们都不小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他们让我转hrbp我也去？我不是说那个职位不好，但那不是我的专长，我也不喜欢做。”
以南还想说什么，春晓挣脱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你去哪？”以南问。
“找辉哥。”
以南跨前一步拉住她，“找到了说什么？你以为辉哥没想过这件事，还是觉得辉哥会维护你？”
春晓不说话。
“春晓，”以南缓和下语气，抬手揉揉她的卷发，“听我的，别再任性了。留不下就留不下吧，先专心做毕业答辩，等处理完学校的事我们慢慢找。”
“而且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开发对女生限制的挺严格的，做测试却还是会有机会。我之前就听hr小姐姐说过，计算机专业出身的男生选择做测试的少，正适合女生去争取。”
春晓低头听着。
“行了，我先回去了，代码还没写完。这几天你在办公室什么都别表现出来，已经这样了，没必要撕破脸。”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又关上，春晓这才靠在墙上揉了揉眼睛。
她觉得刘以南说的不对。不是她考虑问题理想化，而是人这一生本来就应该朝着理想走。对，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走到，春晓明白。可走不到，和你从一开始就放弃是两件事。
她不想放弃，更不能不明不白的被放弃。
春晓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后背慢慢挺直。既然已经这样了，无论她温驯听话还是主动出击，都不外乎就是两种结果——辉哥给她一个公平，或者她亲眼去看看这个职场有多么不公平。
无论哪一种，都是自己的选择，好过灰溜溜被赶走。
十分钟后，春晓站在了孙辉的办公室里。
“你要问什么，袁春晓？”孙辉合上笔记本电脑，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微微抬头看着她。
“我本来是打算请假回学校答辩的，”春晓目光笔直的和他对视，“可我听说实习生留用的名单已经确定了。我就想问您一句，辉哥。如果我现在请假，公司还会让我回来吗？”
“不会，”孙辉回答得很直接。见春晓还看着自己，索性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我也是技术出身，既然你已经听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他说，“袁春晓，你也来了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整个产品开发部除了前端女生比例稍高一点，其他各组基本上都没有女生。”琇書網
“我承认作为实习生你表现不错，甚至可以说比较好，”孙辉说着垂下眼，微微摇了摇头，“但我对当前的男女比例还算满意，你要留下可以，那就只能赵妍走。”
“什么？”春晓有些发怔。
“女生人数我不打算增加。除非你是技术大牛，或者有什么过人之处，”孙辉摊开手，“否则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破坏现在这个平衡？”
“可是辉哥，你刚刚也说了我表现不错......”春晓语气急切，“谁留下不是应该根据工作表现吗，跟男女比例有什么关系呢，和妍姐就更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孙辉扯扯嘴角，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幼稚可笑，“哪个软件公司不控制男女比例？要不然万一女员工突然同时怀上了，我这工作还做不做了？而且现在放开二胎，女员工生育的几率大大提升，我不得不为我的团队多考虑一些。”
“可我才22岁，您说的这些我根本没想过......”
“那谁知道？年轻人闪婚闪育的还少么？”
孙辉又摇头，“袁春晓，有了这段实习经历，你出去也应该更容易找到工作。至于咱们公司，我只能说很遗憾。”
“就因为我是女生？”春晓的肩膀垮了下来，“这不公平，辉哥。”
“对，站在你的角度的确是，”孙辉叹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如果你是男生，我肯定会把你留下的。可是春晓，你要明白男女的确有别。比如我安排那些小子加班，想都不用想他们晚上加到几点，能不能扛住，怎么回家。如果是你，我就必须要多考虑一下。”
“还有出差。公司里都是男生，两人一起去的话一个标间完全可以。但如果换成是你，房间都要多开一间，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春晓低下了头。
这话她无可辩驳。只怪自己不是技术大牛，要不然她大可以说我的输出高，别人搞不定的问题我能搞定，我能给公司带来更多价值。所以我是女的又怎么样，爱谁谁，想请我的公司多着呢，不差你这一家。
可她现在没有这个资本。
想明白这点，春晓更觉得泄气，走出孙辉办公室的时候，甚至连挺直后背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愿意回平台开发组。真的知道了这个结果，春晓总觉得就像男朋友劈腿，女朋友往往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一样，自己要被扫地出门这件事，大概别人早就听说了。
他们就这么看着她忙东忙西，拿着小本子到处请教别人。
就这么看着她主动加班，为了问清楚一个问题，小跟班一样帮老员工端茶倒水。
钢铁直男的心也是钢铁做的吧，真硬。
春晓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他们。虽然大家每天中午一起吃饭，偶尔还会分享一些段子，但说到底不过是普通同事，帮一把是人情，不帮也没什么毛病。
她只是暂时还不想见到那些人。
春晓转身上了天台。那里设置了几张木条长凳，她左右看看，找了最角落里的一张坐下了。
“贝贝，”心里堵得厉害，春晓点开微信打语音电话给余贝贝，“如果致微不要我，你能不能收留我？”
这样说着，她越发觉得委屈，不自觉就带上了哭腔。
“怎么了，不是吧？”余贝贝一贯的大嗓门，“你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干了这两三个月，他们说不要就不要了？”
“嗯，”春晓抽抽鼻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去！”余贝贝火气上来，张嘴就开骂，“他们是不是眼睛瞎？你这样的他们都不要，想要什么样的？不过是个小软件公司，当自己是google还是facebook？”
“他们想要男生。”
余贝贝声音更高，“那想要男生一开始为什么让你去？难道你原来是男生，上着上着班还变性了？”
虽然伤心又沮丧，春晓还是被这话逗乐了。
可转头想到自己为了留下付出的努力，她又忍不住沮丧，“大概我太高看自己了，以为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我从来没想过，我算什么金子啊，我就一块破石头。人家凭什么就非得对我另眼相待啊，是不是？”
余贝贝立刻表示反对。
她惯会在人热情高涨的时候泼冷水，但春晓这样，她反而就不知所措了，只能昧着良心把所有夸人的话不要钱似的砸过来。
两人聊了好一会，挂断的时候春晓表面上好像已经不在意了，实际上却还是难过的眼睛发涩。
她脱掉鞋子，把头埋在膝盖上。如果可以做个鸵鸟，不听不看不说就好了。
宴扬走上天台准备抽支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小姑娘缩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团，肩膀还在微微抖动，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几句，本不该过来的，就算那天送她回学校的时候知道自己还真是她名正言顺的师兄，彼此的关系也不过就是这样。
人家有男朋友，不需要别的男人安慰。
可到底还是没忍住，站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在哭吗？袁春晓。”
春晓回头，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是眼睛湿漉漉的。
不能借个肩膀给小姑娘，宴扬只好用微笑来缓和气氛。
“想不想听一句实话？”他问，又耸耸肩，“可我怕说了你哭得更厉害。”
“我才没哭，”春晓用力抹了抹眼睛，“风大，迷了眼睛而已”
男人笑容更盛，“那是，咱们春晓是个坚强的小孩。”
春晓脸上一红。那天她总觉得有人在对面，原来是他。
“这事要我来看，他们应该是当初招你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你留下。”宴扬顿了顿，“只是刚好这段时间赵妍的工作需要人搭把手而已。职场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人给你说破，只能自己琢磨。”
春晓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仰着小脸愣在那里。
宴扬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说话，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很难过？”
春晓点头。
“那就难过一下吧，这也算你在职场上的的第一课了。”
宴扬脸上还是笑着，声音却更温和，“不过只准难过这一下，我陪着你。纸巾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开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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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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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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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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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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