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方明远在安检口告别,可我刚往里没走几步,森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森森的语气很慌乱,他惊慌失措地告诉我——郑以牧出事了。
“时岚姐,管控部门的徐聪要求汪玄德在洛菲珠宝直播间的投诉率降低至百分之五以前,都不能继续直播。汪玄德不肯,强行开播。郑以牧就从直播主控台里封闭了洛菲珠宝的所有账号。汪玄德不服,一再找创始人求情。创始人就让郑以牧飞到广州去向汪玄德说明情况。两个人刚碰面不久,汪玄德就动了手,没想到他体力不如郑以牧,反而被郑以牧揍了一顿。现在,两个人都进派出所了,汪玄德还嚷嚷着要告郑以牧蓄意伤人。”森森说。
“什么?郑以牧不是在休假吗?他们在哪个派出所?”我诧异不已。
我猛然想起,当初郑以牧就想要揍钟晨曦的经纪人vincent一顿,被胖哥及时拦住了。没想到,这一次,郑以牧没再冲动,却因为自卫还手,惹了事端。
“在广州海珠区。”森森说。
糟糕,是汪玄德的地盘。
我从出口跑出来,方明远叫住急匆匆的我:“时岚,你去哪儿?”
“我不回上海了,得去一趟广州。郑以牧把汪玄德打了,现在进了派出所。”我向方明远挥挥手:“你落地英国和我说哦,我去改签了。”
我刚想往前跑,方明远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我问。
“我陪你去广州。”方明远说。
“那‘千年窑火’的项目……”我疑惑地问。
“没事,我们先去广州。”方明远的语气很坚定。
在方明远的坚持下,我与他一同飞到了广州。
一路上,方明远都没有停止过工作。“千年窑火”项目的海内外沟通非常高频,方明远调动了全组的力量去支持进展,并且,在说服创始人后,创始人还亲自写了邮件要求在英国办公的同事全力配合他。肩负着这么大的压力,方明远的每一分钟都特别宝贵。我没有办法帮上方明远的忙,从工作角度,我也不应该去插手他的项目,因此,为了不打扰他,我闭着眼睛,假装睡了全程。而方明远敲打键盘的声音非常轻,并向空姐要了一条毯子,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从未想过,我与方明远成为情侣后的第一次出行,会发生在这么兵荒马乱的情况下。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到后来,我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飞机落地后,乘客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机舱,方明远将我叫醒,告知我,他给森森打了电话,了解了细节。
“汪玄德伤的没有很重,理论上,对于轻微情节,民警会对双方批评教育,并让当事人双方尽量达成和解。只是,有一种情况,即使是伤得不严重,也很有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那就是被伤的当事人主动追究伤人者的刑事责任,要求民警立案调查并且上诉。虽然是汪玄德先动的手,但是,郑以牧下手比较狠,所以,为了避免郑以牧一时冲动说错话,我让森森尽可能盯住他。”方明远顺势拉起我的手,快步往前走:“我叫了车,已经在停车场了。从这里去派出所,开车走高速,大概三十分钟。别担心,现在不堵车,我们很快就会到。”
我的手被方明远妥帖地握着,跟在他的身后走,我恍然间明白了他坚持陪我来广州的原因。
原来,有方明远在,真的会不一样。
在车里,方明远的电话接个不停,一会儿是英文会议,一会儿是和黄瑞楷一起调整选品的清单。看着方明远如此忙碌,我难免心生愧疚。他本来应该全身心投入在事业版图里的,不该出现在广州。
“方明远,你从英国回来的事情,创始人知道吗?”我担忧地问。
“知道。”方明远简短地回答。
“你怎么说的?”我追问。
方明远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想那么多,咱们到了。”
到达派出所,我终于见到了脸上挂彩的郑以牧与在不远处龇牙咧嘴的汪玄德。
森森欢呼着扑上来:“时岚姐,你可来了!”
我与郑以牧对视,看到他眼里的喜悦因发现我的身旁站着方明远而立刻消散。
“你来干什么?”郑以牧这句话,是冲着方明远说的。
“时岚,我去和汪玄德谈一下。”方明远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笑了一下。
“好。”我点头。
方明远在征求了警察的同意后,与汪玄德进了一旁的洽谈室。我则搬了个椅子,坐在了郑以牧的旁边。
“森森,你去周围溜达一下,看看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吧。”我向森森使了个眼色。
森森即刻会意:“好叻。”
森森离开后,郑以牧甚至都没有看我。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严查投诉率的事情,是为了替我出气吧?”
“别自作多情,我是秉公办事。”郑以牧说。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郑以牧,你还挺男人的。”
果不其然,郑以牧听到我是在夸他,立刻把尾巴翘了起来:“时岚小朋友,你才发现我男人啊!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吸引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玩笑话。”我真诚地说:“郑以牧,谢谢你这么讲义气。”
怎么会不感动呢?郑以牧原本在休假,得知我的事情后,作为直系领导的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这份情谊,我一定铭记于心。
郑以牧望着我,他的嘴角还有淤青,额头也有些许红肿。
他似乎在沉思着些什么,忽然问我:“时岚小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可能不仅是义气呢?”
我愣住。这是在告白吗?可是,郑以牧不是说过很多次,他不会喜欢我吗?
“这是天使对你们这些下等人的救赎!”郑以牧自己打破了僵局,随即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我气得想立刻转身就走或是像往常一下对郑以牧大吼,奈何这是派出所,我只能强忍住怒火,告诉自己,吃亏是福。
“痴心妄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再暗恋我了。人家徐聪都告诉我了,说我手下的一个小姑娘想方设法打听我的住址,想要毁我前程!”郑以牧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脸。
“大哥,我打听你的住址是因为你突然从景德镇跑了,又突然请了长假,我担心你,想去找你,才问的好吗?而且,你后来连我消息都不怎么回复,我要怎么毁你前程啊。”我不满地说:“对,你还没和我解释呢,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郑以牧理直气壮地否认:“造谣,纯属造谣,我只是在哈尔滨躲清静而已。而且,我为什么要理你啊?你是长得特别好看么?我只和美女聊天!时岚小朋友,你可真自恋。”
在见到郑以牧之前,我特别担心他口不择言,惹怒汪玄德。出乎我意料的是,郑以牧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在方明远与汪玄德达成一致,同意和解后,郑以牧在所有人面前表演了一出虔诚悔过,自惭形秽的戏码。那夸张程度,差点让我以为汪玄德肿得老高的脸颊不是被郑以牧揍的,而是自己不小心在马路牙子上磕的。
由于汪玄德没有表示要继续追究,警察在对二人都做了批评教育后,让我们离开了。
走出警察局后,汪玄德只与方明远说了“再见”,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就坐进了私家车,扬长而去。
“时岚姐,如果我现在追上去,也揍他一顿,你会来捞我吗?”森森嘟起了嘴。
“森森,法治社会,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动不动就打架,有辱斯文。”我当着郑以牧的面,故意嘲讽他。
“时岚小朋友,我怎么就有辱斯文了?你看过比我还斯文的人吗?”郑以牧不满。
“当然啊,我们家方明远啊!”我脱口而出。
森森疑惑地问:“时岚姐,方明远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家’啦?”
听到森森这么说,我才意识到我这样的称呼非常不妥当,正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郑以牧抢先为我解围:“你时岚姐的意思是,你不是说,她、我还有方明远,是‘动物园三件套’吗?那当然就是一家的啦。”
“噢,哈哈!”森森被郑以牧的说法说服,没有多想。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被森森知道我与郑以牧的关系。
方明远看向我,对我说:“你们在广州吃个饭再走吧。”
“那你呢?”我关切地问。
“我先去机场了。”方明远笑着说。
考虑到森森在场,我不好再与方明远多交谈,只好目送他上了计程车。
为了不让郑以牧的脸上留下疤痕,即使他一再说没事,我还是抓着他去了一趟医院上了点药。在医院里,郑以牧佯装一副不怕疼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我们男子汉,这点伤痛算什么”。可是,当医生问及为何受伤时,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冲动了。xiumb.com
“医生,他是因为打架受伤的。”我说。
“啊?这么大人了,还打架?”医生又确认了一次郑以牧病历本上的年龄。
“医生,他是和狗打架。”我继续补刀。
“噢,那不怪他。”医生将病历本交到我手上。
郑以牧敢怒不敢言,只能一直瞪着我。他对我的怒火直到我宣布食物只能是粥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时岚小朋友,你听着,我要吃火锅!”郑以牧怒吼。
“郑以牧,你听着,只有粥!”我回吼他。
在大马路上,森森躲得老远,朝我喊了句“时岚姐,那我自己去嗦碗粉哈”就跑走了,剩我与郑以牧咬牙对峙。
最后,郑以牧还是拗不过我,乖乖地喝了清淡的粥。而我,当然没有舍命陪君子。我坐在郑以牧的对面,吃着香喷喷的黄焖鸡米饭,还加了两大勺辣椒,用这种方式,教育郑以牧——这就是顽皮的下场。
回上海的飞机上,森森在我的右手边呼呼大睡,坐在我左边的郑以牧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干嘛?”我问。
“这是男人的肩膀,如果你要睡觉,你就靠着。免费提供,过时不候啊。”郑以牧说。
“这也是天使对我们下等人的救赎吗?”我问。
“可以这么理解。”郑以牧郑重地点头。
我笑着摇头:“不了,本姑娘不困。”
我低下头,拿出飞机杂志,准备阅读。没想到,郑以牧这个家伙居然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欸,郑以牧,你干嘛?”我微微皱眉。
“我今天受到了惊吓,需要下等人给天使一点慰问。”郑以牧厚着脸皮说。
我无奈:“好吧,谁让我们下等人这么好心呢。”
郑以牧的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还好,不影响我继续看杂志。我微微低头看着,看完了一篇文章后,听到郑以牧的声音,仿佛是一个承诺。
郑以牧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和他的关系的。”
我反应过来,是转岗的事情。难道,郑以牧在哈尔滨休假的这段时间,不怎么回复我消息,就是怕我主动向他申请要转岗吗?这个幼稚鬼,逃避哪里能解决问题呀。
“时岚小朋友,听到我这么说,你感动吗?”郑以牧问。
“感动?拜托,大哥,你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怎么敢动啊。”我笑着说:“不过,郑以牧,谢谢你。”
“别光说谢,等我好了,我要见见我的朋友们。”郑以牧说。
我疑惑地问:“你的朋友们?谁啊?”
“欧阳田螺,上官牡蛎,南宫生蚝,尉迟牡丹虾。你记得把它们都带来我家,我家的地址是……算了,你脑子不好,我怕你忘记,我回头发到你手机上。”郑以牧说着,装作打起了呼。那呼声实在是太假,我都懒得戳穿他。
由于郑以牧的脸上还有伤,再加上森森奔波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我便谢绝了他们送我回家。奈何郑以牧这个家伙,大男子主义爆发,非要送我回去,因此,我只好与郑以牧上了同一辆计程车。
“时岚……”郑以牧叫我。
我的手机铃声刚好响了起来,来电人是方明远。
“方明远吗?”郑以牧问。
“嗯。”我点头。
“那你接吧。”郑以牧将头别了过去。
我滑动手机屏幕,接听了方明远的电话。
“你到英国啦?”我问。
“还没有,中转阿姆斯特丹,所以先给你打个电话。”方明远的声音温柔:“到家了吗?”
“快到了。”我回答。
“好,我会尽快回来。”方明远说。
“嗯嗯,我等你回来。”我笑得灿烂。
挂断电话后,我回转过头,询问郑以牧:“郑以牧,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郑以牧淡淡地说。
“噢。”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两分钟后,郑以牧突然爆发:“时岚小朋友,我说‘没什么’,你就真的不追问啦?你得问我啊,你要问我‘你怎么会没什么要和我说呢,你明明有话和我说呀,你别憋着呀’。你不问,我要怎么说?”
“……好吧,那请问,郑以牧,你要和我说什么呢?”我照办。
“景德镇‘千年窑火’项目,你希望我和方明远谁赢?”郑以牧问。
“希望?我觉得你们谁赢都可以啊。你们都很厉害。”我说。
“在你心里,谁更厉害?是我,还是方明远?”郑以牧不依不饶。
“论幼稚,你更厉害。方明远就不会这么问我。”我无奈地说。
出租车到达了黎园公寓,我拉开车门,下了车,向郑以牧挥了挥手。
郑以牧在两周假期结束后,重返了办公室。他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全部消失,逢人问起,就按照我之前的说法,说自己是和狗打了一架,狗伤得不轻,他还好。我与森森在一旁听了都只能憋笑,再被郑以牧狠狠地瞪上一眼。
忙碌之余,我收到方明远的消息,他告诉我,起诉汪玄德的事情,他会和律师协商好,不仅要求公开道歉,还会要求经济赔偿。
“我还能起诉汪玄德吗?我以为,你是拿我不起诉汪玄德为条件,才让汪玄德放郑以牧一马的。”我说出我的计划。事实上,如果方明远没有代为出面,我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一切就此作罢。
“当然可以。”方明远简单的一句话,便能让我安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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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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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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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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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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