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原脑中不断回想着沈乔乔说的话,她说那种将所有情绪寄放在一件往事的状态是不正常的,她在否定她哪怕不能算是唯一但也是极其重要的根基,那可以说是能把她从千万人潮中瞬间区分出来、送到他身边来的东西,只因为担心他。
因为担心他,沈乔乔亲自把它否定了。
这是苏原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他感到很愉快,前所未有的愉快,这种再太过鲜明的掌控感让他的残缺而冰冷的心重新变得饱满起来,就好像冰冷的铠甲有了血肉,有了修复的可能,他所有的痛苦和遗憾,都得到有了弥补的机会。
苏原依旧背对着沈乔乔,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神情,却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柔软起来——没有丝毫伪装、发自内心的柔软。
沈乔乔回答了一句,却得不到苏原的回应,不由又惴惴不安起来,但又不敢走上去看苏原的脸色,只能站在原地,轻轻绞着双手:“我……苏原,我以前看过一些心理治疗的书,心理问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平和地看待肉体生病,那么就应该知道,心理也是会生病的。去看心理医生,就好像我们去医院看感冒一样,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
沈乔乔想到了自己大学时期抑郁最严重的时候,语速逐渐慢下来,看着苏原有些僵硬的背影,一点一点把自己的伤口重新扒开给他看:“我大三的时候,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有足足一个学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我……我害怕。”
沈乔乔用力咬着下唇,刺痛的感觉让她不至于窒息,但语速难免越爱越慢:“我不知道,当我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会遭到什么样的曲解和伤害……最严重的时候,我想过要自杀,也想过要用各种手段去伤害肆无忌惮折磨我的那些人……但我终究不敢。我只能逃避,除了晚上休息,我才会回到宿舍,其他时间我都停留在图书馆和自习室,我告诉我自己,我在做有意义的事,我和他们不一样。”
沈乔乔勉强笑了一下,但没有笑出来,她说:“但是实际上,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是因为我更残缺,并且我很矛盾地想改变它,又不想承认它的存在。”
沈乔乔顿了顿,见苏原依旧背对着自己站着,明明没有任何改变,但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神奇地一点一点平静下来:“苏原,我没有能力做的事,你都可以做到。你……我们,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在苏原刚刚对沈乔乔动心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调查过沈乔乔,沈乔乔所说的这一段,他之前就知道,但是如今听沈乔乔自己说出来,心中却像是被塞了一把火,让他心里又闷又痛。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能理直气壮地折磨别人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能把人性的恶作为呼朋引伴的资本呢?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小人永远比君子要活得轻松痛快呢?
如果说,苏原之前是满足于沈乔乔为了他所作出的自我退让甚至是自我贬低,但是现在,苏原确实是被沈乔乔勾起了心中戾气最重的那点情绪。
苏原三两下拆了午餐的包装,转过身看她的时候,脸色虽然还算平静,但眼中还未消退下去的锋利却轻易让沈乔乔捕捉到了。
对于这样一个和平时的状态截然不同的苏原,沈乔乔却有种两人更加靠近了的感觉,上前两步。苏原低头和她对视两秒钟,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中,声音有些低沉:“是我提的要看心理医生,怎么你却说你自己也有问题了?同情我?”
“不是。”沈乔乔靠在苏原的怀中,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狱,但是,该为此羞愧的人,不是我们。”
沈乔乔这句话深深触动了苏原。
当年在法国,苏原的精神状态最糟糕的时候,gaston也无法提供任何治疗,只能简单粗暴地不断和他重复,他没有错,苏静和婚姻的失败、他父亲的受伤、苏梦珍丈夫的入狱以及苏家对他一轮又一轮的压榨和利用,都不是因为他本身存在什么错误才导致的,只是因为他在的环境是扭曲的,错的是围绕在他周围的人,就像身处黑暗,光明反而成了异类。
苏原低声道:“如果身处黑暗,光明就成了异类。”但被排斥、被怪罪甚至被恐惧的异类,并不代表错误。
这明明不算是多么特别的话,沈乔乔的眼泪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不认为自己是光明,但这句话所蕴含的意味,却真的让她真切感到了成理论的、被救赎的可能。琇書蛧
沈乔乔眉头紧皱地抬起头,却看见苏原微微挑起的嘴角,但再往上,却是苏原同样发红的眼眶。
苏原只让沈乔乔看了一眼,就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微微有些哑:“好了。休息时间快结束了,赶紧吃了午饭,我们要出去了。”
沈乔乔现在嘴里发苦,根本没有胃口,只草草地吃了一点,就想起身去洗脸,又被苏原按着多吃了两口,最后还是请造型师帮她画了个淡妆,遮住了有些发红的眼睛,这才能得体地出了休息室。
下午的赛事和上午的赛事比重是一样的,不过招牌菜的噱头比较大,吸引了更多观众的注意,以至于赛场上安排的观众席有些不够,在比赛开始之前,还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乱,让工作人员小忙乱了一阵子。
当两位主持人上台,选手就位,台下的小小骚乱也顺势平息下来,最后一场比赛,主持人原本就不多的镜头被缩减到了极致,大部分的时间全部都留给台上的三位厨师。
hyman的风格依旧是邪魅大气的,下午的状态要比早上还要好,整个儿一开屏的孔雀,玩儿命地在炫耀自己的羽毛,五分钟不到的自我展示,就激起台下两波人浪,要不是主持人强行控场,还不知道观众会被撩成什么样。
姚昊伟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今天午休的时候找不到camille,到现在也没和自己这位热恋期的女朋友联系上,有些心神不宁。
riecoo的风格一向是简约凝练,只说了不到半分钟就把目光转向主持人,意思是可以开始计时了。
比赛开始的铃声响起,看着台上风格迥异的三人,苏原微微眯起眼睛——姚昊伟的状态真的不对,但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发生什么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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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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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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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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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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