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猎猎,带着海洋独有的温暖而潮湿的气息,吹乱了苏原的头发,也吹红了沈乔乔的眼睛。
苏原看着她,眼中的情绪逐渐沉淀,变成更加深沉的温柔和爱惜:“那你,愿意用我的评价,来构建你的价值体系吗?”
沈乔乔的瞳孔紧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中的恐惧和莫名的感动,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原轻轻笑了笑,温和的、包容的,那是和他展示给外界全然不同的模样:“我母亲是家中的长女,有极佳的商业天赋,米林集团,就是她一手创建起来的。但在苏家,她却是一个异类,因为她是唯一没有厨艺天赋的孩子。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她很强大,但同样很敏感。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因为出轨,和我母亲离婚了。”
沈乔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但苏原语气中那种淡淡的哀伤和温柔,牢牢吸引住了她,让她生不出一丝一毫抗拒的心。ωωω.χΙυΜЬ.Cǒm
苏原的视线投向更幽远的海面:“我母亲每每看见我,都会想到我父亲,于是他们刚离婚那一年,我母亲就把我送到了乡下,只安排了一个佣人照顾我。”
苏原轻轻笑了一下,带着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示的自嘲:“你可以想象,一个不受宠、甚至被当权者厌恶的孩子,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而那个佣人,是他唯一能仰仗着活命的人,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沈乔乔微微皱起眉头,又难受,又恶心——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父母,既然不懂得要尊重别的生命,为什么又要生育呢?!
苏原抬手在她眼角碰了碰,拭去那点温热的泪水,柔声道:“哭吧,当时你看见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哭的。”
沈乔乔愕然地看着他:“我?我当时看见你?”
苏原的笑容中多了些明媚,点点头:“我从来都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什么都不懂,那天我饿得不行了,又不敢随便吃路边的野草,第一次尝试着爬树摘果子,结果没有爬上去,还磨破了手。你带着一群孩子来爬树抓知了,看见我坐在树下面,我还没哭,你看见我手上的血,自己先哭了。还记得吗?”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被血吓哭的女孩子。”
苏家是从苏老爷子那一辈发家的,靠的就是苏老爷子精妙的厨艺,所以从来都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习惯。孩子太小,拿不动工具,没有关系,但一定要在厨房旁观,潜移默化地学习和感受厨房的文化和技艺。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乔乔也想起来了,被他嘲笑得瞬间有些羞恼,但马上又想起一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后来你不是被绑架了吗?他们有没有伤害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虽然早就料到,提起童年,就一定要面对这个问题,但苏原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沉默片刻,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低沉了几分:“我……没有被绑架。”
沈乔乔疑惑不安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敢问出口——是不是苏原当年受的伤害太大,以至于他忘了这段记忆?
沈乔乔的表情太过明显,苏原无奈地笑了笑,一方面为她从未改变过的善良所触动,一方面却又有了更加浓郁的自我厌恶:“当年来找我的人,是我父亲的保镖,我认得他,之所以反抗得那么激烈,是受了我母亲的影响,我认为他背叛了母亲,也害了我,当时我根本就不想见他。”
这就是当年“绑架案”的真相。
苏原看着沈乔乔,微微皱眉,神情悲哀而愧疚:“对不起,我没有回来找你。”
时隔多年,听到真相,沈乔乔根本没有什么被欺骗的愤怒之类的情绪,她只是觉得送了一大口气:“你没事就好。”
苏原轻轻握着她的手:“所以,你能不能放下了?乔乔,你在年幼无知的时候,给了我充足的食物,教会了我什么叫食材无处不在,我的厨艺启蒙,严格意义上,是你来做的。”
在听到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沈乔乔下意识有些抗拒,但听到后面,她简直要被苏原的高帽给压死了:“喂……”
苏原笑道:“看,事情有好也有坏。因为有你的出现,那段我被放逐的日子,是我童年最自由最快乐的日子。那我能不能提一个得寸进尺的要求,请你用今天的真相,覆盖你脑海中关于我被绑架、关于你的无能的记忆?”
沈乔乔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的内心甚至是有些恼羞成怒的,但苏原的眼神太过温柔、也太过悲伤,那种感情太沉重,沈乔乔只要想到,那是她带给他的,甚至是这么多年,苏原只要想到他还给她留了这么个伤害……他那么清醒,那么隐忍,他所承受的,未必就比自己轻。
可是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狡猾啊,明明是她的创伤,怎么被他一说,却成了他的愧疚呢?明明是……她的创伤啊!
沈乔乔抿了抿嘴,明明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嗯。”虽然已经形成的伤害,不可能一朝痊愈,但有了这个真相,却总算有了愈合的可能。
沈乔乔低头擦去眼泪,避开苏原的视线,低声问:“那后来呢?你和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
苏原的声音很平淡,但很坚定:“我们和解了。”
海风很大,呼啸声充斥天地,海涛哗啦啦地拍打着他们脚下的礁石,月光明亮,黑暗中白色的泡沫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碎光来,世界在那一瞬间,显得格外不真实。
苏原笑了笑,认真道:“我和父亲和解了。”
沈乔乔看着他,神情迷茫:“你……为什么?”
月光下,苏原的笑容美好得几乎要让人流下泪来:“因为我听见了父亲的理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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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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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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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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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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