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陵来到门口,守门的锦衣卫对他恭敬行礼,他应了一声,道,“我听闻司徒阁老的案子有了线索,特意过来看看。”
那锦衣卫道,“是,我们发现清音姑娘几日前丢出去的帕子上用的黑丝线,同盗窃锦衣卫腰牌一案、近日三位大人死时现场的黑丝线相同,而且——连打结的手法都相同。”
“喔?”李长陵神色淡淡,看着范沛将清音押了出来。清音神色平静,并没有丝毫慌张,看到他时还微笑了一下。
人群中传出惊呼声,有人认出了清音的身份。
“那不是教坊司的头牌清音姑娘吗?”
“就是那个……她爹是前首辅江洵。”
“是江大人的女儿吗?造孽啊……”
范沛忽略掉人群中的议论,对李长陵行礼道,“李大人,实在是因为公务,不得不将清音姑娘带走,就问几句话,大人不必担心。”
李长陵并未理会范沛,只伸手替清音整理了一下头发,温柔道,“你先跟他去,别怕。”
清音微笑着点点头。
范沛看李长陵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也没再说什么,便带着清音走了。
李长陵慢慢地走进清音住的屋子里,屋内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遍地狼藉,他关上门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用手猛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李长陵重重地咳嗽几声,听小池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你?”
“咳咳——”李长陵摸着脖子上的手咳了几声,厉声道,“你觉得是我?”
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李长陵回身看到江小池扮成差役的模样,起身照了照镜子,道,“还好没印子,你若是给我掐出了痕迹,只怕不是那么好解释的。”
江小池面色冰冷,李长陵道,“牵出清音就会带出你,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事?你不如想想,是你们哪里露了馅儿。”
江小池冷声,“不可能,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我根本……”说到这儿,她骤然停下来,仿佛反应了过来似的,喃喃道,“是啊,所有的事情都与江洵相关,江洵的女儿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李长陵蓦地回过头来,疾步走到她面前,低声,“你确定,她没有被发现任何把柄?”
门忽地被打开了,裴璟在门外看着距离极近的二人,微微一笑,“不知大人可发现了其他线索?”
李长陵摇头,江小池不由地后退几步,与李长陵拉开了距离。
李长陵仿佛笑了一下,便起身离去了。
裴璟走到江小池面前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便放开,道,“我今晚会早点回去,你等我。”
江小池轻轻点了点头。
清音被请进了诏狱,由范沛亲自审问。
“江小姐。”诏狱的风是冷的,清音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听范沛道,“你的父亲死后,可还有人同你联系吗?”琇書網
“什么意思?”清音抬起头,“我们家里仆人不过三四个,抄家之后便全散了,父亲这边向来没什么亲戚走动,至于我母亲——我母亲去得早,亲戚之间也早没什么来往了。这些事一查便知,不是吗?”
“我问的不是亲戚,而是朝廷上的人。”范沛露出探究的目光,“这些年来有没有朝廷上的人找你?”
“有啊——”清音拉长了声音,“来找我喝酒的比比皆是。”
“不是问找你喝酒的人。”范沛道,“江小姐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问的是有没有人来打着逆贼江洵的旗号行乱——比如说,今年上元节时的盗窃锦衣卫腰牌案。”
魅影的一系列行为都指向前首辅江洵的冤案,抓清音不过是为了逼迫魅影现身,范沛自己也不大相信这个娇滴滴的小姐能真的跟这个案子牵扯上关系,审她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将罪名安置在她头上而已。
清音凉凉道,“我父亲死后朝廷的人躲都来不及,还会有人上赶着来找我吗?大人的意思,锦衣卫的腰牌是我偷的不成?我若是有这个本事,还会在教坊司当一个歌妓吗?”
范沛冷哼一声,拿起一旁的丝线和手帕扔到她面前,“江小姐没本事不代表旁人也没本事,不然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让丫头扔出去的帕子和丝线吗?”清音微笑,“怎么?大人没有帕子用了,要去捡别人不要的?”
“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我对你用刑了。”范沛脸色冷峻,“进了诏狱的人,能活着出去的没几个——来人,上棍刑。”
两根粗木棍子摆了上来,一旁的炭火上还滋滋地烤着烙铁,偶尔浇上一点水,热气便腾腾地往外冒。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跟盗贼魅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用的绣线,同魅影用的一模一样?连打结的手法都完全相同?”
“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清音挣扎道,“这绣线全京城多少人买,大人为何只抓我一个?何况我的帕子是一个姐妹木芙蓉绣的,她死后我觉得不吉利,便连线也一起扔了,这有什么问题?大人难道要屈打成招?”
范沛哈哈大笑两声,眯着眼睛,“就算我要屈打成招,你能奈我何?”他凶恶地喊,“来人,给我用刑!”
她疼得锥心刺骨,只觉得自己的小腿仿佛要折断了一半,又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跟着骨头一起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她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状,感觉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层汗,伴随着刻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范沛正在对她用刑,便听到人报李长陵过来了,顿时觉得头大。
这位阁老的乘龙快婿与江若嫣的关系极为暧昧,而且阁老仿佛知道这么一层,只是未曾揭破。此次为什么过来范沛一清二楚,奈何这件事是秦阁老亲自指定的,他们二人一派和睦,倒叫他夹在中间为难。
虽极为不情愿,但他还是起身迎了出去,热络道,“李大人怎么来了?快坐快坐,还不看茶?”
李长陵单刀直入,“不必麻烦了,大人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范沛为难道,“是。但是……这毕竟是阁老的意思,我也……”
“我知道。”李长陵还算平静,“我不会为难大人,只想单独见她一面,不知可否?”看范沛犹豫,他语气凌厉几分,“怎么?见一面都不行?”
“那——好吧。”范沛无奈道,“大人请。”
穿过暗长的甬道,李长陵见到了被绑在凳子上的清音她脸色惨白,整个人仿佛都在发抖,走近几步,才发现她的衣裙上已渐渐渗出鲜红的血迹。
他虽生气,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转头冷冷问,“可否劳烦大人取一些伤药过来?”
范沛尴尬地答应一声,命闲杂人退出去,又亲自送来了伤药。
他接过伤药,“大人不会偷听吧?”
“当然不敢。”范沛连忙撇清一般道,“大人请放心。”说罢便走出去猛地关上了房门。
他这才走到清音身旁,替清音松开绳索,绳索一掉她整个人便歪了身子要往地上摔,他立刻扶住她,腾出一只手拿了一旁椅子上勉强能用的垫子扶她坐下,俯身握住她的手,“疼得厉害吗?”
清音缓缓摇了摇头,咬唇笑道,“人人都说这诏狱如何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他看清音分明已经疼得咬牙切齿,却仍一副不肯服输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他伸手拂开她的裙摆,“我给你上药。”
清音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他不由看了她一眼,“躲什么。”
她便不敢再动。
他将药粉细细地洒在她双腿上,又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对你用刑。”
“你……”她声音很低,“不要让我的事为难到你,我不要紧的。”
他长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里都是冷的,然后低头用极小的声音问,“为什么抓你?”
清音将绣帕和丝线的事情说了,他思索了一下,问,“还有别的事吗?”
清音凝神仔细想了想,道,“她向来谨慎,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他忽地有些紧张。
“不过前几日我去集市时遇到了小时候的邻居……”
“哪个小时候?”他问,“多小的时候?”
“我六岁左右吧。”
“她先认出你的?”
“不是。这么久了,哪还认得出,是集市上有人喊了我的名字,她才过来相认的。”她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前后想了几回,应当无事。”
“可有其他人知道?”
“只有我的丫鬟,小桃。”
“我知道了。”李长陵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嘱咐她几句,便行色匆匆地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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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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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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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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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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