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糖和奶?”许乐康煮好咖啡,问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的沈家旭。
“不要奶和糖,我只喝咖啡……”
“好的,真巧,我们的习惯一样,看来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联系的。”许乐康道,说的很自然而然。
“可能吧……”关于亲情,关于父亲,他们心中的回忆并不美好,之前也甚少提起。沈家旭抬眼看着许乐康随口迎着。
“人和人的差距挺大的,杜蘅在这里喝浓咖啡从来都是要放进去很多奶球和方糖,跟她说含糖量高和植脂末反式脂肪酸太多这都不健康她都不顾的……”许乐康道。
恋爱中的人,不自觉的透露着亲近,不自觉的将对方挂在嘴边。许乐康无意的一句话,沈家旭听到了耳边。
心一再的刺痛,情绪越来越消沉,沈家旭更是平静下来。
“父亲的影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无可避免的。聘请你来许安集团是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你的忠诚敬业,这与你的身份毫无关系。”许乐康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知道季朝明的话让你不舒服。这个身份于你没有带来好处,反而诸多的负担,对不起……”
“我们没办法选择父亲,也没有办法逃避这些质疑,没什么,我心里有准备,也不用你道歉。许总,你的心意我很明白的。”沈家旭说的和缓从容,没有会议室里的咄咄逼人,愤怒激动,他冷静淡漠了许多。
“谢谢……我知道你所做的,去调查尚超的项目都是为了公司考虑,我知道这一切你全部是对的。无论是指责你的尚超和季朝明,还是要你们中庸调和的我都是错的。我明白公司科学管理的价值,更知道他们所作所为不符合公司的制度。这样的例子一开,其实后患无穷……”
许乐康注视着沈家旭,说的很是诚挚。
沈家旭却依旧的沉默,冷静,只是回望着许乐康,听他说下去。
“可是,今天的局势,季朝明和尚超咄咄逼人,是要分出胜负的针锋相对。如果我们坚持要他们认错,他们可能会撂挑子不干的……尚超只是在针对这一单付款延迟,被调查的情况,季朝明居心叵测,他一直咬定了我们做不了业务,是父辈创业我们乘凉;他的话始终说业务与职能部门各有规则,如果说我们的规则侵犯了对方,要其认错,那就是认定业务部门必须服从财务规则法务规则,就是大学生能做到,其实这样就是逼着尚超辞职的……再争下去,只是混乱。”
许乐康解释着会议室的玄机。这种“宫心计”,“画外音”季朝明尚超懂得,许乐康懂得,但是沈家旭真的是不知道。用了很久的时间,沈家旭理清楚了思路,点点头。
“我没有想那么多……”
“没事儿。业务要继续,季朝明和尚超是多年的高管深孚众望,也是我们的股东,与他们的冲突要一点点的解决,公司治理要一步步的改进,会有妥协退让,委曲求全,希望你能理解的。”许乐康很温和。
沈家旭良久点点头,表示认可。
“放心吧,我明白……”沈家旭道。他心中依旧沉重,只是,面对着诚心诚意的许乐康,有着哥哥的温和关怀,也有着领导的宽和耐心,他被打动了。
“谢谢……”许乐康拍拍沈家旭的肩膀。
“有你在,真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再等些年,许安集团肯定会更好的。到时候,会有股权激励计划,你还会是我们的股东……”
许乐康道。
沈家旭点点头,笑容有些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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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季佳熙的办公室,她打着电话,低低的声音。
“他从许乐康的房间里出来了,我现在,再去说这样的话还有用吗?”
“当然有用,孩子,没有比这个时候去说更有用了。如果你说的早,那是挑拨离间,可是现在,沈家旭是自己对许乐康的虚伪有着切身的感受。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时候更容易打动他的心呢?是不是?”
季佳熙还是有些犹豫,她持着电话,咬着嘴唇,良久不语。
“许乐康是怎么样的人?他怎么对待你,你心里有数的。掩饰自己,利用别人的真心,他难道不是很虚伪吗?那套他不相信爱情,和家庭的托辞耽误了你的青春,你还信吗?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呢?”电话那端,季朝明缓缓的说道,每一句话都刺痛季佳熙。
“您别说了……”季佳熙无力反驳,愤怒和恨在心里鼓荡,让季佳熙坐立不安。“好,我不说了。你自己考虑,看着办吧……孩子,父亲这么做还是为了你啊……”
季佳熙呆坐在椅子上,坐了许久。
干净的办公桌面反射的光,幽幽盛放的花散发的香,无一不是扰乱着她的心情,让她焦躁不安。
季佳熙接了一大杯冰水一饮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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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会议上的决定,杜蘅打算主动找尚超沟通。
再去与沈家旭沟通此事,沈家旭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表示能理解许乐康,也能理解事情的处置方式。
“公司不是一个管理模型,我明白的,没事儿……”沈家旭苦笑着,眉目有些黯然。
从杜蘅与沈家旭相识起,沈家旭就是一个沉默拘谨,业务精良的会计师。从专业人才到管理人才的转变,于他而言,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杜蘅回应着一笑。
“那个,下班要是没事儿,我请你吃饭吧,别拒绝,有事儿求帮忙的……”沈家旭抬手示意。
“怎么了?”
“一个大学室友请客,说无家可归了,要跟我吐槽一下。他是离婚遇到有些麻烦,不过跟我吐槽也没用,所以我找你一起去听听呀……”沈家旭道。“律师费找他付,没问题的。”
“客气啦……”
看到沈家旭神色放松,杜蘅心中也轻松了不少。
————
盛夏傍晚,撸串啤酒已经是风行这座城市的常见晚餐。
二环过分狭窄的小巷子里,合抱都围不住的大树遮住了半条巷子。临街的一个烧烤店外,搬出来数张桌子椅子,就放在树底下,三五成群的人围坐着,喝着酒,吃着烤串。
烤串端出来那一刻,还带着烟火味道,冒着油滋滋作响着。趁热吃下,满口油,浓重的孜然粉与辣椒味道,再就这酒喝下,大抵有一种难言的通畅。
杜蘅与沈家旭开车,一路堵车将近俩小时才到沈家旭的朋友指定的店。
已近八点,即便是盛夏也天渐沉沉。
朋友望眼欲穿,吃掉了半盘多毛豆,三瓶啤酒已经下肚。
一身西服衬衣,也是刚刚从事务所出来的上班族,但是坐在这里并没有格格不入。晚上的烧烤店,是包容所有人的。
“马维嘉,睡在我下铺的兄弟。”沈家旭介绍着。
“美女律师,您好……”近三十的年纪,已婚男士难免有些微胖。喝了酒,带着酒气,脸颊与双眼微红,目光里透漏着倦怠,失意人士马维嘉与杜蘅握手。
杜蘅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会见”当事人,多了几分随意。
两把牛肉,几瓶啤酒下肚,马维嘉与沈家旭还在东拉西扯着大学时候的糗事儿与辉煌,互相揭发,吹牛,真有点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意味。
杜蘅不好打断他们,专注于吃着花生毛豆。烧烤店的东西太咸了,她一边吃一边猛喝水。
终于他们想到了回归正题。
“哎呦,就顾着咱们扯了,不能忽视我们的美女律师啊,看,沈家旭啊你还是见女人就躲着走,还不会绅士点的照顾女士啊……不过也好,不会被女人坑。哎呀,这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还真的。这演技啊这心机,太……我真是从心的佩服啊……”
马维嘉吐槽着:“哎呀,我说错了,美女律师,您别怪啊……”
“没事儿,您说说,您与太太发生什么事儿了?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啊……”杜蘅道。
“也不怕丢人了啊,我的事儿啊,就是我被人带了绿帽子……他妈的就一个王八……不只是被戴了绿帽子,我还被她当猴一样耍的团团转,赔上了全部的家当,然后彻彻底底的扫地出门……我tmd的当年从我们村里考上p大的时候,乡长给我戴着大红花,特光荣呢。混了十几年,混得快流落街头了……家旭,咱们在宿舍吹牛逼的时候,没有想到我今天啊。丢人啊……”
马维嘉叹着气,酒劲儿之下,情绪激动,已经有眼泪溢出来。他抓着沈家旭的肩膀,又重重的拍了沈家旭几下。琇書網
沈家旭回握住马维嘉的手:
“兄弟,我们没做错事儿,就不丢人!”
一句话打动了马维嘉,马维嘉重重点头,手背抹掉了眼泪。
一米八的雄伟男子,工作日他一定是西装革履,出入高级写字楼,在商业会场上侃侃而谈,然而此时,他不过是家庭不幸福的普通男人。
人皆此情,杜蘅没有多话,只是静静的听他倾诉,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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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每一日上演了无数的悲欢离合。无奇不有四字难以概说。
2017年上半年,558万对夫妻登记结婚;同期,185.6万对夫妻登记离婚。在这个以百万计的数字后面,是社会学家煌煌数万言都难以写明白的原因。
一个人的悲观如一滴水如海,没有一点点的波澜。
但是,那一纸婚书,一本离婚证真的是可以将人生从平路推向深渊。
马维嘉便是这其中之一。
名校毕业,入职外企,起薪就比普通人高出来很多。然而,这在北京的房价面前依旧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在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会计师事务所,入职新人从睁眼起床到睡觉都是在看报表,工作出差,完全没有时间恋爱。一晃二十六七还没有结婚,家里开始着急,不相信当年那么优秀的儿子身边没有成群的女孩子追。
千里之外的父母都在帮忙张罗对象,有老乡的亲戚介绍了从老家读书出来在本城市工作的女孩子白洁。白洁是艺术生,学音乐,毕业之后在一家民办的少儿艺术学校当老师。年龄相当,背景相似,都有些恨嫁,从见面,恋爱,结婚似乎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其实,恋爱到结婚,马维嘉不是没有觉察出来不合适。马维嘉努力上进,工作忙碌之余就是准备考cpa,考acca,想的都是升职加薪,去赚更多的钱。白洁更多的是想着有钱去买名包去跟小伙伴们吃吃喝喝,把享乐视为人生第一要义。
只是,家里人催得紧,而且马维嘉也理解一个女孩子贪玩的心理,所以没有多想。白洁会撒娇,一番动人情话,便让马维嘉觉得世间只有女朋友最好。
尽管马维嘉工作三五年积累不多,囊中羞涩,马维嘉的父母也都只是农民,但是一家人还是倾尽全力付了首付买了一处老旧的房子。虽然只有五十几米的小两居,房子也是九十年代的老房,但是地理位置在三环边上,使用面积也不小,装饰一新,小夫妻结婚入住。
买房结婚,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这在家里人看是一个崭新的开始。然而,这于小夫妻而言,也都没有什么变化。
马维嘉忙于工作,进场出差;白洁依旧过着婚前与朋友小聚逛街的日子,也没有家庭的感觉。
白洁的工作是在学生放学之后,周末假期培训,是以,两个人的休息日和下班时间也不一致,适逢马维嘉出差,几天不见也是常事儿。
这婚姻没啥意思,不好不坏,大抵很多人也是这样过来的。马维嘉有些郁郁,却也只能接受。好在,他也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没有时间感慨。
改变他们关系的是一则传遍小区的好消息,本小区面临拆迁。回迁房在五环边上,是一个大型社区。回迁的政策比较复杂,涉及到夫妻的是,如果是分户两个家庭,则回迁房面积是原面积的1.7倍,可以给两套房;如果是一户一个家庭,则回迁面积是原面积的1.5倍,只能给一套房。
“就这样,我们小区很多人离婚了,我们,就这样离婚了……”
马维嘉苦笑着,摇头,又喝掉了一杯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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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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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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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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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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