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
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到你的手里,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总之你还是别收到了吧!毕竟这是封遗书。
上了战场的将士们都要写的,本来我不打算写,可看别人都在用心写的时候,忽然觉得我也并非无话可嘱托。
下笔的时候,脑海里尽是你那笑弯的眉眼,唇边的梨花点点,在这糜烂血腥的边关,我竟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你一直觉得是我救你多次,可你却不知,京城这两年几乎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快乐到我已经忘记了我是作为质子滞留京城。
回到战场上非我预期,却乃我所愿,所以,你不用难过或自责。只有一点,你若收到了这封信,就代表我不在了,记住莫要回京城,太后不会放过你,薛凝更是要落井下石,你自己应付不来。
孟珏那里有我给你留的东西,必要之时带上它,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远远的。不要怪我没有随身带着那枚平安扣,我只是怕在凶残的战争中,看见它会不合时宜的心软、犹豫。
最后,若我真的出了事,把它交还给你,就当做......我们再不相欠,我放你天高海阔。
说来也奇怪,这封信沐初棠明明只看过一边,却能倒背如流。
此刻,她的眼眶湿润,眼泪十分倔强的不肯流下,“祁佑辰,我知道你以后定是会回边关的,那也把我带走,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安静的在一边......”
不知为何,这泪水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欸!”随着祁佑辰的一声轻叹,把沐初棠轻轻揽进的怀里,顺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用袖子轻轻擦拭她脸上源源不断的泪珠,低柔道:“好好的,你这是作什么?”
这不劝还好,一劝泪珠更是汹涌了,沐初棠抗议,“哼!”恨他根本不懂她,“什么叫两不相欠?”
脑袋上传来祁佑辰的声音,依旧是低柔、好听,“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这般艰难了”
就这样,伴随着熟悉的檀香气息,沐初棠渐渐的睡着了,没有噩梦,只有那份久违的心安。
祁佑辰轻轻地把她抱回床上,仔细的给她掖了掖被子,静坐床头,柔情的视线不停的描绘着她恬静的脸庞,他知道,这份来之不易的相守是两人曾经用生命换来的,他也清楚,有些人即使是平平淡淡也需要倾尽全力去守护。Χiυmъ.cοΜ
纱幔低垂,碳火正旺,屋内笼罩着朦胧的暖意,这样的平静安详不知持续了多久,从门口轻声走进来一个男子。
渝白望着温润柔情的祁佑辰微微怔忪,敛尽了锋芒,早已没有了战场上的那份凌厉与煞气,对于他而言无疑不是陌生的。
察觉到来人,祁佑辰起身,径直走到了屋内的屏风后面,而渝白跟随其后。
渝白低声:“大理寺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白远山的影子,都督,我们要不要帮帮李宗俭?”
祁佑辰静静思忖,微不可察的摩擦着拇指上的扳指,须臾漠然出声,“不用,现在这种情况刚刚好,白远山逃了,就坐实了贪污军饷的罪名,再想翻身可就难于登天了”
渝白很是不解,迟疑道:“都督,为何不顺藤摸瓜,查到赵士炎?毕竟私养军队可比贪污军饷更让人翻不得身”
祁佑辰摇摇头,“切不可操之过急,从白家这次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圣上心软,不到铁证如山,是不会动这些老臣的”
渝白蓦然恍悟,昨夜,即使龙颜盛怒,白远山也只是被囚禁,并没有被定罪。白远山既是如此,想要扳倒与圣上关系亲厚的赵士炎将会更加艰难。
祁佑辰忽的讥笑,“一个弗小婉就令两只老狐狸失了分寸,看来他们之间也并不是那么的信任”
“都督的意思是?”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出了事情,首先会相互猜忌,才会做出昨夜那种错误的判断,说到底,两人都输在了问心有愧上了”
渝白心有犹豫,“李大人会不会察觉到是我们搞的鬼?”
祁佑辰毫不犹豫,“他察觉不到才是怪事”
看到了渝白一脸疑惑,“不要小瞧李宗俭,他不是无能之辈,他查白远山和赵士炎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一直没能找到有力的证据,此次,我们抛给他一个弗小婉,他巴不得感谢我们”
渝白想起了什么,低声与祁佑辰禀告:“齐小将军来信了,五日后的举朝贺庆,桑蛮的使者正是谢襄谢丞相,而随他一起的一位蛊师,名叫巫麟,齐小将军说六殿下身上的秋蚕蛊很有可能出自此人之手”
闻言,祁佑辰微微眯起了凤眸,唇角微勾,轻念:“巫麟......”
顷刻之间,祁佑辰颔首凑在渝白的耳边低低吩咐着什么,一屋子的静悄悄。
而屏风后面偷听的沐初棠可就不乐意了,她凑近耳朵尝试无果后,有些泄气,忽然听见里面渝白低声说:“属下告辞”
这声告辞有些猝不及防,她迅速的跑到了床上钻进了被子里,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闭着眼睛的沐初棠听见了关门的声音,紧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应是祁佑辰返回来了。
沐初棠静静的闭着眼睛,心里想着找个时机醒来,忽然面门迎来一阵夹杂着檀香气息的暖风,暖风过后,便是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炙热,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晕红了她整个脸庞,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沐初棠感觉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越来越近,又紧张、又害怕、又期待,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五官完全不受控制的紧凑在一起,她不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甚至也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最后,耳边响起了祁佑辰漫不经心的戏谑,“小棠先生这高热似乎没退啊,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
说完,还不忘把手放在沐初棠的脑门上,“啧啧啧,确实没退,要不喊个大夫来?”
沐初棠终是装不下去了,拂开他那只假好心的手,从床上“呼”的一声,坐起,神色不悦的瞪着他。
祁佑辰也是没闲着,顺手给她腰后塞了个枕头,神色略带揶揄,“现在看来,也不需要请大夫来了,棠棠这病不治自愈”
“我没病,你才有病呢”沐初棠顺手抓起身边的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去,却也只是用了一成的气力。
祁佑辰接过枕头,然后坐在她身边,“怎么,被抓到偷听,恼羞成怒了?”
沐初棠争辩,“都督,你们可是在我房间里,我还没状告你们私闯民宅,你倒是先倒打一耙”
祁佑辰失笑,捏了捏她白皙的脸颊,“你惯是伶牙俐齿,说不过你”
此时沐初棠反而来了兴致,却转了话题,“方才听都督的意思,李宗俭找到了弗小婉?”
随即又摇摇头,“不对,准确的来说是都督让李宗俭找到了弗小婉?”
祁佑辰意外挑眉,点点头。
“那弗小婉是都督的人?”祁佑辰说过,这一次的军饷失窃是他搞的鬼,其中的关键就是弗小婉,因为弗小婉与妙心的关系,才能把白家扯进去。
祁佑辰淡淡,“不止弗小婉,陈睿也是我的人”
这句话却是令沐初棠大为惊讶,“陈睿也是你的人?那他从头到尾都是心甘情愿做的冤大头啊?”
沐初棠神情有些呆滞,她不知道陈睿与弗小婉为什么心甘情愿被祁佑辰利用,虽是揭露了白远山,可他俩也活不成了。
她虽然同情这两人,可她也希望祁佑辰能赢,人总是自私又矛盾的。
仿佛看穿了她心里的纠结,祁佑辰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不许胡思乱想,过几日,我带你亲自去看看便可”
“嗯,我自是相信你的”
她抬头望向祁佑辰,不解,“那白远山逃走了又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个朝廷一品官员,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祁佑辰很是耐心,“赵士炎与白远山表面不和,其实暗地里狼狈为奸,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小心又小心。赵士炎与白远山从不私下见面,每次与白府联系只与白府的一个叫白欢的家丁见面,与宫中的白芷曦联系的话,就是联系大丫鬟妙心”
沐初棠忽然听出了门道,“那叫白欢的家丁是不是也死掉了?”
祁佑辰目光赞赏,点点头。
“所以,陈睿假意投靠白远山是开始,你再设计丢军饷,让白、赵两人心生嫌隙,都认为是对方瞒着自己做的,若再杀了妙心与白欢两个知情人,白远山更加怀疑赵士炎想独自吞下军饷,然后把罪名嫁祸给自己,两人之间的联盟不攻自破,然后仅凭弗小婉的证词,李宗俭就带着人去搜查白府”
沐初棠顿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有没有搜查到实质性的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士炎坐不住了,他宁可让白远山坐实了贪污军饷的罪名,也不愿让他落在李宗俭的手里,所以,白远山是让赵士炎“救”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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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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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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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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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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