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坐在副驾驶座上,梁璀错则坐在后排,她用帽衫盖住了脸庞,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知道她现在一定难过极了。

  关于梁璀错父亲的这件事情,他只听许名扬简单说起过。

  说他是一位胸怀壮志的人,孤注一掷的驻扎在沙漠,筹集了许多资金去治沙,几年下来,颇有效果,只是他所承诺的经济效益还未有落实,于是许多人要求收回资金。

  最终梁父抵挡不住压力,自杀了,连带着还搭上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很大,轰动了整个木城。

  梁家虽然颇具势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过了好久,才把流落在外的女儿和外孙女接回来。

  这之后,他们给梁璀错改了名字,换了身份。

  安然的过了几年后,梁母有次发病,当着梁璀错的面,将她父亲的事情全部说出。

  这之后,梁璀错又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父亲留下来的治沙手册,再后来,偷摸着报了环境工程学,自此便走上了和他父亲一样的路,再难也没回过头。

  梁姥爷对此一直颇为诟病,而梁璀错则干脆失踪不见,在外面一呆就是好些年。

  许名扬说起这件事时,似有叹不完的气,他总以为是这个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温暖,才叫她想要通过继承父亲的遗愿去寻找所谓的身份认同感。

  何方对此认同却又不完全认同,他想,身份认同感大概只是很小的一方面,真正起作用的应该还是梁璀错从事环保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

  梁璀错回到家倒头就睡,许茗瑗做了饭叫她,怎么喊都喊不醒。

  再摸她人,吓了大跳,她的身子滚烫,拿温度计一量,烧到快40度。

  许茗瑗着急,随即便拨通了林滉的电话。wWW.ΧìǔΜЬ.CǒΜ

  林滉在办公室加班,和同事就融资方案进行修改,手机调了静音,错过了来电。

  最后还是蔡硕磊赶来,把梁璀错送到了医院,输了点滴。

  “啊,真是个麻烦的女人,还以为恋爱了就不让人这么操心了。”蔡硕磊坐在梁璀错的床边,抱怨着,不小心便把买给她的粥消灭光了。

  “shit!”他嫌烦地抱怨了句,又看了看熟睡的梁璀错,“怎么还不醒?”他喃喃着,起身,准备再去买一碗粥来。

  再多睡会儿吧,平时从来睡不够,这下总算有机会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况且,你睡着的时候,最好看,因为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

  等到林滉知道梁璀错高烧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是第二天天快亮了。

  他通宵开完会,双眼布满了血丝,视线也有些模糊,反复看了好几遍后,抓起外套便向外跑。

  这城市才刚刚要苏醒,车上往来的车辆还不多,林滉等了好久,也等不来一辆出租车。

  他着急,查了最近的公交车站,准备跑过去,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手忙脚乱地掏了出来,是林桥落。

  他悻悻的接起,林桥落则叫他看马路对面。

  林滉警觉地望去,只看见林桥落的车停在那里。

  他上了车,却是不耐烦,“找我什么事?”

  林桥落一直很克制,可刚才在等林滉的这期间,却接连抽了好几根烟。

  “小滉。”他的手紧握着方向盘,说:“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家去。”

  林滉当然拒绝,“我有急事,你有什么事推后说吧。”

  林桥落则迅速反锁了车门,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跟我走,别让事情变得太复杂。”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了林滉的心头,不得不说,今天的林桥落太反常了,他不得不被震慑到。

  *

  车子发动,叔侄俩默默无言。

  林桥落内心交杂一片,林父一早便把他叫醒,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林滉带回家。

  林桥落莫名觉得惶恐,要出门时,又听林母说,林父一夜未眠,天刚亮时便嘱咐了他这件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试探的问。

  林母叹气,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看他,“你这孩子,不该比我们更清楚吗?你也是,在这件事上竟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于是他知道了,他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情怕是再也瞒不住了。

  可他却还不知道,是该先要给林滉打一记预防针,还是让他直接从林父那里直面事实。

  但现实是,留给他做考虑和安排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车子一路顺畅地行驶至林家门口,林桥落泊好车,让林滉先下去。

  林滉已经察觉到一种不一般的气息,他有些不自在地下了车,推开门,一眼便望见坐在客厅的父亲。

  林父几乎是睁眼到天明,面容带着憔悴,看见林滉,他招了招手,让他坐过来。

  父亲的声音和表情看起来都很平和,可就是这样,才迅速点燃了林滉心中的不安。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再看林母,她安静的坐在一旁,不似往常见到他回家时,那般笑脸相迎。

  “爸爸。”林滉咽了咽口水,叫道,变得很紧张。

  林父扶了扶镜框,缓缓开了口,“注销也好,转让也好,你尽快去把生生处理掉,产生的违约金、赔偿金和损失费,都由我来承担。”

  这话在林滉听来简直荒谬至极,他立马如炸了毛的公鸡,挺直了身子,“您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明明上次还对他做的事情表示认可,并给了不少意见,怎么今天就变了风向。即使是长辈,也太任性了一些吧。

  想着梁璀错还在医院,林滉不想和林父纠缠,起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到底在想些什么,生生倾注了我太多心血,我不可能放弃它,我还有事,先走了。”

  “站住!”林父一声喝令。林滉装听不见,继续往前走,却忽然被母亲狠狠拽住。

  “从小到大我都由着你,哪怕你父亲不答应,我也会尽力去满足你,只是这一次,你不可以再任性了,必须听你父亲的。”

  母亲的这番说辞叫林滉犹坠入云里雾里,他有些受不了了,“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滉问,林母不回答,只默默流泪,林父接连叹了好几声气,刚要开口,却被林母拖住。

  “你不能说,你不可以这么伤害孩子,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谁都别再提,也别追究了好不好!”

  林母越哭越伤心,林父先开始还耐心安慰她两句,到最后也受不了她的优柔和哭泣了。

  “继续隐瞒才叫伤害他!”林父失去耐性,转向林滉,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我不许你再跟那个叫梁璀错的有任何来往!”

  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林滉简直快要别逼疯,只是还不等他发作,便听见父亲接着说:“如果不是她爸爸,你爷爷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们。”

  客厅一下变得很安静,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了。

  林滉怔住,愣在原地,感觉后脑勺被重击,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梁璀错醒来时,外面正阴着天,她揉了揉做疼的脑袋,环视了一圈房间,看见了翘腿半躺在沙发上的蔡硕磊。

  她做了起来,问:“什么情况?”

  蔡硕磊见梁璀错醒来,走过去递了杯水给她,“烧糊涂了呗。”

  梁璀错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问:“几点了?”

  “几点您都歇歇吧。”蔡硕磊摸了摸粥碗,“凉了,我再给你买一碗去。”

  他话说完,拎着粥刚走到门口,便和急匆匆往里冲的肖珂撞了个满怀。

  肖珂捂着作疼的胳膊,一脸焦急,蔡硕磊皱眉,“怎么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肖珂则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出大事了,种在苏芒哈荒地的树苗,出现……出现……”

  她越是着急,便越是结巴,梁璀错的整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栽种在苏芒哈荒地的树苗,出现了一定范围的死亡。”

  “你说什么?”

  肖珂话音落,梁璀错和蔡硕磊都不淡定了。

  *

  出问题的是一片胡杨树林,肖珂说,栽种后的几天,这些树苗看起来状态都非常好。但今天姚大宋去查看时却发现树苗叶子干枯,树干则有发黄发黑的现象,且发黄的地方有还小疙瘩。

  这之后,姚大宋立马打了电话给肖珂,肖珂急到跳脚,立马变过来向梁璀错和蔡硕磊汇报了这一情况。

  *

  梁璀错顾不上身体不适,和蔡硕磊飞速赶往了苏芒哈。

  他们下地查看了一圈,面色凝重。

  “这些树苗究竟怎么了?”肖珂见他们都不言语,着急问。

  梁璀错声音嘶哑,“腐烂病。”

  肖珂愣住,“怎么会?”

  梁璀错脱下了手套,望着这一片还未来得及枝繁叶茂就先败落的树苗,心都在滴血。

  她将手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管怎样,先把这些树苗移出,然后选几株送到林木研究所做检查。”

  她说,蔡硕磊又补充,“速度要快,要防止周边树木被传染。另外,准备百分之四十的40%福美砷,制成喷雾,喷洒在周边的树苗上。”

  这之后的氛围,差到极点。

  蔡硕磊把梁璀错拉到一旁,问:“你怎么看?”

  天要暗了,衬得她的脸色更差了,沉默了一会儿,她回:“我不知道。”

  蔡硕磊着急了,“什么叫你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季节,腐烂病发病的几率很低!”

  他话音落,梁璀错还没来得及回,一群人便忽然涌到了他们面前。

  其中几人,梁璀错和蔡硕磊都不陌生,是记者,报道过他们竞拍苏芒哈的事件,也跟拍过他们前一阵的秋季造林。

  而现在,他们将镜头和话筒对准了梁璀错,问题明确又犀利。

  “梁小姐,有传言说你故意购买有问题的树苗,私吞市民和企业捐赠的资金,请问是这样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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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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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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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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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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