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栀子又喝醉了。

  林滉经常嘲讽她是“易醉”体质,开心会喝醉,难过也会喝醉。

  而这一夜,她喝醉的理由则是——感动。

  她抱着梁璀错,连连感慨,满是对她的敬佩之辞。

  远赴非洲,深入荒漠地带,这些事情,换成是男生去做都不容易,可她却做到了。

  梁璀错从颜栀子那吐字不清的醉话隐约听到了非洲等字眼,心中不由地有些怀疑,这个人对自己的过往,似乎了解不少。

  林滉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把颜栀子拉到身旁,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其他几人也都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全都被梁璀错给塞进了专车里。

  末了,只剩她和林滉、颜栀子三人。

  “那……后面再联系。”梁璀错想了下,冲林滉摆手,去开车门。

  林滉一只手费力扶着就快站不稳的颜栀子,抢先帮梁璀错打开了车门。

  梁璀错愣了下,坐上驾驶座,“谢谢。”

  “路上小心,回家早点休息。”林滉说完,又贴心地合上了车门,直到梁璀错的车子离开视线,才带着颜栀子上了车。

  *

  天气渐暖,林滉将车窗打开,任晚风将车厢灌满。

  因为误会而忐忑纠结的心,在今天终于被舒展和平复,林滉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同时又听见颜栀子在后座不安分的发声。

  “林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林滉感到好笑,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傻子,你小叔是瞎子。”颜栀子是醉了,却又很清醒。

  林滉一下不知说什么是好,叹了口气,把车窗关小了一些。

  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为她多年的深情动容,却又无法真的站在她这边,毕竟爱与不爱都没有错,更无法勉强。

  而他,只希望,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后都能幸福。

  *

  梁璀错进了小区,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上楼。

  她的思绪稍有些凌乱,可关于那并不明朗的未来,她心中莫名又觉得很有希望。

  电梯到达19楼,梁璀错一边往外走一边掏钥匙,刚到门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名扬?”她吃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名扬埋怨,“中午到的,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手机是个摆设啊?”

  说着,一把拎过了梁璀错肩上的包,看了下她的装扮,问:“你今天去野外考察了?”

  “嗯。”梁出错开门,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许名扬,问:“干嘛这么晚还过来?”

  “担心你呗。”许名扬坐倒在沙发上。

  梁璀错捡起被他碰掉在地上的抱枕,问:“你回家了吗?”

  “没有,我跟我妈说我后天才回来。”

  “又这样,小心又被姥爷给发配出去。”

  “应该不会了。”许名扬笑笑,似在自嘲,“我啊,怕是以后要被老爷子和我爸给套牢了,再没那么自在的日子了。”

  在许名扬看来,在北京的日子远比在木城要快活的多。

  他看了看梁璀错,不知是不是因为脱去了冬日厚重的衣服的缘故,她看起来瘦了些。

  “那个……”知道她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那件事,所以许名扬先问:“远大是不是也看中了苏芒哈那块地?”

  梁璀错抿嘴,点头,“不过我们已经想到应对方案了,你不用太担心。”

  “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许名扬笑,“你哪次不是硬撑着?”

  说完,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桌上,推到她的面前,“不多,有一部分是茗瑗出的,收着吧。”

  梁璀错坐得笔直,不去碰那张卡。

  那是姥爷给她划下的界限,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逾越。

  许名扬也不劝她,拉开门,冲她摆手,“我先回去休息了啊,太累了。”

  梁璀错看着安静躺在茶几上的那张卡,陷入沉思。

  多年前,她决定远赴非洲时,许名扬也是如此硬塞给了她一张银行卡。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仍要去依靠家里的人。

  *

  半夜二三点,梁璀错失眠,收到林滉发来的信息,邀她明天一起吃饭。

  她想了下,回“好”,然后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努力入睡。

  *

  林桥落出差回来,意外的发现家里的这位小祖宗近来竟然很低调。

  他在公司遇见他,乘周围没人,约他下班后一起吃饭。

  但林少爷却拒绝了他,末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在公司别总跟我说话,被我爸的眼线看到就不好了。”

  林桥落哭笑不得,看着林滉轻快走远的背影,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固执又有主见的小孩,真的会收起自己的想法,安心地做个大人,去扮演他厌恶的角色吗?

  *

  林滉走进卫生间,脱下正装,换了身休闲的衣服,然后向和梁璀错约定好的餐厅出发。

  他到达时,梁璀错就坐在靠窗的桌边,正低头翻着文件。

  林滉在桌旁站定,梁璀错感觉一道阴影投射到桌面,抬头一看,看见林滉,忙将文件夹合了起来。

  “坐。”她说,顺便抬手叫了服务员来点菜。

  想起前几次的经历,林滉玩笑着说:“祈祷我们这次能完整地吃一顿饭。”

  梁璀错笑得清浅,利落地点了两道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林滉。

  第一次见面,林滉就发现,这个女人,大事小事,都是异常果断。

  他从她点的菜去推断她的口味,纠结了半天,又加了个菜和汤。

  等菜的间隙,梁璀错把方才的文件拿了出来,递给林滉。

  林滉迟疑了下,接过,翻了几页后,他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昨日他提出的建立沙漠生态旅游景区的概念,在这份文件里,被清晰详细地展开了。

  “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么详细的规划?”林滉两眼止不住的放光,“很久了吧?”这份文件太详实了,绝不是一天就能赶出来的。

  梁璀错点头,“你还记得几年前,你问我站哪边吗?”

  林滉当然记得,那是困扰过许多环保工作者的课题——是坚持治理不开发,还是要治理也要合理开发。

  “这就是我的选择。”梁璀错往自己的杯里和林滉的杯里都倒了水,“苏芒哈要育树,也要育人,我们必须要给他们以先进的理念和多维度的生产方式。不然,一切只是恶性循环。”

  林滉表示赞同,如果不能改变当地人落后的理念和生产方式,那么终有一天,当地的居民还会再次将大树砍到,进行没有节制的开垦和放牧。

  “只是……”梁璀错叹气,“我本来想等苏芒哈的治沙工作初具成效后再将这个方案提出来的。”

  远大是绕不过的话题,林滉心里咯噔一下,说:“没有早和晚,只有时机合适。”

  梁璀错笑,“你说话有时候还挺有哲学性的。”

  林滉解释:“我见过向阳乡的新乡长,他跟我们年龄差不多大,是参加村官选拔来的,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大胆。”

  提及这件事,林滉还有些想笑。

  远大的人带了不少礼物,想去试探和讨好新任乡长,却被不留情面的拒绝。

  “他提问很犀利,问远大是不是想将污染转嫁到苏芒哈,又问如果不是,那么工业园区在排污系统方面做了怎样的改进,对于周边的绿化,又有什么想法。”

  这着实让梁璀错有些意外,同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倍感压力的不止是我们。”

  林滉得意,“那可不是。”顿了顿,又说:“我私下又找他聊过一次,他虽然很重视环境保护,但同时,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也有不少想法。”wWW.ΧìǔΜЬ.CǒΜ

  梁璀错表示了解,“所以你那天才提出构建沙漠旅游景区的想法?”

  “是,我想盎然得让所有人知道,在苏芒哈治沙,不仅能够有助于环境的好转,更能够给当地带来经济效益。”

  梁璀错沉思,林滉又补充,“而且盎然也有这样的能力。”

  “是吗?”梁璀错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半晌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

  这餐饭总算是无意外地吃完了。

  期间,林滉侃侃而谈,说他是怎样转到环境工程专业的,说他大学几年学习上的各种趣事,说他工作后遇到的对他产生了巨大影响的几个人……

  梁璀错照旧话不多,认真地安静听着,只偶尔问他一些问题。

  她很想告诉林滉,他让她惊喜,更让她感激。

  近来身边出现的这些人,肖珂、袁梦圆、姚大宋,还有他……都给予了她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当初她回到家乡,像赴一场孤独的战役。

  她把自己当作横跨沙漠,向死而生的勇士,没有后路可退。

  可原来她的孤注一掷并不形影单只,她有他们,他们滋润了她的荒漠,如同绿洲一般。

  而这其中,林滉绝对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只是,梁璀错最不擅长表达,只能反复向林滉说着感谢之类的话。

  说到最后,弄得林滉很不好意思。

  “喂。”他开口:“如果真的感谢我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梁璀错一怔,“什么事?”

  林滉坐直了些,认真的说:“如果真的感谢我的话,就让我加入盎然吧。”

  见对面的人没反应,林滉心里没底,赶紧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那这个我拿回去再好好看看,你也认真的,考虑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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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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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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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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