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图上的中国,幅员辽阔,而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黄色的部分,触目惊心。

  梁璀错用激光笔点出了中国的几大沙漠——塔克拉玛干、吉尔班通古特、巴丹吉林、腾格里、……

  然后又以腾格里沙漠和库布其沙漠的治沙成果为例,进行了解说。

  台下的学生都了解盎然将开展的工作,看着ppt上沙漠治理前后的对比图,感觉震撼,不少人更心生一种使命感。

  毕竟,木城的荒漠化问题严重,可治理确实滞后其它地方。

  “梁老师,我家就靠近苏芒哈,每年开春时,从乌素刮来的沙尘对我们的日常生活影响很大,我的父母还有镇上的其它人,都会自发的去‘压沙’,就是用麦秆把沙地分割成一个一个的方块,好阻止沙漠的流动。所以一听说您要开展治沙的工作,我特别高兴!”

  其中一名学生站起来说,另外一人听到了一些风声,则表示疑问和担忧,“可我听说,远大计划在苏芒哈建立工业园区,并且势在必得。”

  在场学生开始对这件事情进行讨论,现场一时变得有些混乱。

  一片嘈杂声中,梁璀错那长期睡眠不足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她握了握话筒,声音依旧不大,却清晰有力:“我或许不是势在必得,但在治沙这条道路上,仍会倾尽所有。”

  场下瞬时安静了下来,几秒后,只听得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梁璀错浅浅地笑,然后鞠躬。

  林滉站在入口的角落里,看着台上的那人。

  她是沙漠里最虔诚的朝圣者,她瘦弱,却拥有无穷尽的魔力,让他相信,她手指指点划过的漫漫黄沙,终将变换为绿洲。

  她是他,最想守护的存在。

  *

  讲座比想象中要成功的多。

  梁璀错一直认为,治沙路上,最难的不是育树,而是育人。

  育人以环保观念,让越来越多的人明白,环境治理和人类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

  讲座结束后,有许多学生留了下来,继续向梁璀错讨教,梁璀错一一耐心回答。

  在这间隙,袁梦圆眼尖,看见林滉,立马露出鄙夷的神情。

  林滉还不知自己已被划为远大的“间谍”,还热情地冲她招手,结果惨遭无视。

  他不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发现袁梦圆确实是在瞪他。

  林滉一时有些做贼心虚,不知该不该现在上前。而下一秒,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同事老李竟然也在这里。

  老李看见林滉,却是很热情的打了招呼,并解释说是杜览怕他一个人太辛苦,所以派他来支援。

  明明是怕他将事情搞砸。林滉在心里吐槽,不得不说,杜览确实是老奸巨猾。

  “对了。”老李开口,又送给林滉一记晴天霹雳,“我来之前跟盎然的负责人电话沟通过了。”

  “沟通了些什么?”

  “哦,没说什么实际性的事情,就说我和我同事会亲自过来跟她面谈。”

  林滉:“……”你不是我同事。

  *

  老李见缝插针的本事十分了得,很快便拨开人群凑到了梁璀错的身旁。

  他说明了来意,并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林滉。

  林滉看到这一幕,只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梁璀错看到林滉,是吃惊,可面上却平静自若。

  她想了下,叫上肖珂一起,提出去附近的咖啡馆坐下谈。

  袁梦圆被留下,心里不服,却不好发作,只能在林滉经过身旁的时候,小声讽刺他,“虚伪,卑鄙。”

  林滉:“……”心里有苦说不出。

  *

  林滉坐在梁璀错的对面,心想如坐针毡也不过如此了。

  老李一上来便把盎然抬到很高的位置,态度谦卑,如若梁璀错的粉丝。

  林滉嗤之以鼻,心里盘算的是等等该怎么向梁璀错解释。

  老李自然不知道他的这番心思,好几次暗示林滉要附和他,却都被忽略。

  “李先生的意思是,远大不会放弃苏芒哈,但会支持盎然的工作,怎么支持呢?”梁璀错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终于从咖啡杯里抬起,直指对面的两人。

  林滉被这道清冷的目光震慑到,老李是公司的老人了,经历过许多的人和事,其实并不把梁璀错放在眼里,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些心虚。

  他喝了口茶,只说以后有机会会向盎然提供一定的资助。

  这饼画得太虚无,承诺得不痛不痒,更不是梁璀错期冀的所在,她笑了笑,回:“如果有机会,盎然也非常愿意向远大提供支持,尤其是在新厂的排污改造方面。”

  回击的漂亮!林滉不由咧嘴笑。

  老李一时语塞,看到林滉幸灾乐祸的表情,轻咳了两声,说:“我知道梁小姐在这方面很专业,不过远大也集聚了许多这方面的人才,我们的工业园区,不仅会在节能和减污方面做努力,也会积极地在当地做绿化。”

  他说完,仿似是怕梁璀错不信,又补充,“这位林滉,就是我们公司新招募的员工,他学得就是环境工程学。”

  林滉终于还是被老李给推到了“前线”,可他其实早就“缴械投降”了,是真正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梁璀错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愕,她看向林滉,心中的疑惑搅乱成一团,但最后她只说:“是吗?林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

  同时她情绪里的波动也是滴水不漏。

  林滉张了张嘴,哑口。

  老李见他不说话,有些尴尬。他本意是想叫林滉借助自己的专业背景,和梁璀错套近乎,却没想到这个在总监面前侃侃而谈的人,现在却似个哑巴一般。

  *

  看出这是个心气极高的主儿,老李也不再和她周旋,礼貌地结束了谈话。

  林滉和老李一起走到停车场,装模作样地说自己还有事,晚点再去公司,然后迅速地折返回咖啡馆。

  梁璀错见他返回,却装作视而不见,肖珂则冷笑了一声,“您还有何贵干?”

  林滉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焦灼,说:“我有话跟你说。”

  梁璀错冷淡,“你说。”

  “我……”林滉看了看一旁的肖珂,开不了口。

  “不说吗?那我走了。”梁璀错拎起包,越过林滉,向外走去。

  林滉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能开口,颓丧地站在原地。

  他这三年来的心路以及和远大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好像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表述清楚的。

  *

  梁璀错开着车,面色阴郁,一旁的肖珂几度想要开口,都忍了下来。

  临下车前,她嘱咐梁璀错早点回家休息,又在心里把林滉数落了好几遍。

  *

  对梁璀错而言,要承认心底的那份失落感,并不容易。

  一直以来,她都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保持距离,减少期待,能避免人际关系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失望。

  可纵使她极力在日常生活中保持着冷漠的姿态,也还是在林滉面前泄露了许多不该有的情绪。

  她相信了那天晚上林滉对她、对盎然的祝福,而现在,她又要推翻它,再度向自己强调,保持距离,减少期待。

  *

  也是在这一天,林滉忽然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她给了你勇气,却也让你变得懦弱。

  这样的一天,汪宇凡照旧被拉出来,陪聊。

  他打着哈欠,控诉颜栀子,说为了安慰表白再度失败的她,他几乎一夜未睡。

  可想想,作为三人之中唯一的无业游民,没有损友的这些个麻烦事,他大概会更无聊。

  “你说……我开个深夜食堂怎么样?”

  “你前些天不是说要开旅行社吗?”

  汪宇凡尴尬地额了一声,埋怨林滉,“你干嘛不跟她说实话实说。”

  林滉解释:“先开始是我同事在,后面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开不了口。”

  汪宇凡恨其不争,“我和颜栀子礼金都给了,你就这么表现?”

  “那我能怎么办?”

  “要不你去拜托你爸,让他放弃苏芒哈?”

  “你能现实一点不?”

  “也是,光是你放弃学商这点,你爸爸都快把你给回炉重造了。”

  “所以啊。”林滉苦笑,决定还是要先按兵不动,继续留在远大,直至确定盎然能够万无一失地拿到苏芒哈的土地使用权为止。

  他虽然才刚进入远大工作,对一切都不很熟悉,却很了解父亲的处事风格。

  在苏芒哈的使用权上,远大绝不可能轻易退步。他在远大,多少能够掌握一些有用的情报,好不让盎然太过于被动。

  “你真是作死,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你爸赶出家门?”

  “嗯,怕,挺怕的,你会收留我吗?”

  汪宇凡:“……”

  *

  五月的天,终于有了春日里本该有的明媚和晴朗。

  木城的春和夏,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交界线,前几日还春寒料峭,这几天气温便骤升了十好几度。

  盎然三月时在乌苏芒哈和乌素的交接地带设置了沙障,近来春耕,梁璀错他们刚好去查看沙障的防沙效果。

  日光正盛,刚在沙地里走了一圈,梁璀错便浸出一身汗来。

  她摘下防沙面罩,用手扇风,又灌下大半瓶水,才缓和了一些。

  姚大宋看着这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生,不由感慨,她们几个,都是普通女生,爱美,怕晒,每次出户外,恨不能把大半瓶防晒霜都擦在身上,但另一面,其实又比男人还要能吃苦。

  “哎,再多来几个我这样的糙汉子,你们就能少受点罪了。”姚大宋说。

  袁梦圆隔着面纱,瓮声瓮气,“你快算了,你还糙汉子,每次回去都要用我好几片面膜,和大半瓶喷雾。”wWW.ΧìǔΜЬ.CǒΜ

  听姚大宋跟袁梦圆斗嘴,梁璀错心中的燥热倒也减去了大半。

  就这几次的监测来看,安装了沙障的地方,流动沙丘得到了很好的固定,这让几人成就感十足。

  “走吧,去向阳乡走访,看看他们的反馈。”梁璀错擦了一擦额前的汗,招手说。

  几人跟上,到达最近的向阳乡,却发现村口聚集了好几辆名牌车,将路堵得只剩一条窄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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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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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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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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