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滉郁闷,不愿意去公司上班,可汪宇凡却认为这是件好事,毕竟先摆脱软禁比较重要。

  他开导林滉说来日方长,又夸张化了梁璀错的处境,说盎然现在举步维艰。

  林滉听了,迅速放弃了挣扎。

  他躺在床上,又一次翻出了梁璀错的微信,她的朋友圈就和她的人一样,简单又沉默,上一条动态已经有半年那么久远了。

  “这几天还好吗?”

  他在对话框里打下这句话,忐忑地按了发送,但直到他昏昏欲睡时,那边仍是没有回应。

  *

  梁璀错一回到家便倒头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屋里的静谧更显浓厚,瞬间袭来,将她团团围住。

  这种夜半清醒的感觉叫人心悸,梁璀错赤脚走到餐厅,喝下一大杯温水,呼吸总算顺畅了些。

  拿起进屋时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点开,林滉发来的信息跃入眼底。

  还好吗?

  这句稀松平常的问候,梁璀错却笨拙地不知如何回答。

  她素来独来独往,和大部分人都相交深浅,鲜少会收到诸如此类的信息。

  梁璀错想了下,编辑后又删除,来回几次,最后只回了一句“还好”。

  再打开银行账户,昨日还叫人惆怅的余额,今日却光彩熠熠地有些晃眼了。

  梁璀错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数字后跟着的零,将它们换算成可以购买的树苗数,开始笑。

  会好起来的吧,一切都会的。

  *

  第二日,林桥落较平日早起了半个小时,而等他下到餐厅时,意外的发现林滉竟坐在那里吃早餐。

  他看见林滉,问:“牛奶还是橙汁?”自然的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林桥落于是也不去提那些叫人烦忧的事,坐到桌旁,把燕麦和牛奶一并倒到碗里。

  “几点上班?”

  “九点。”

  “我具体做什么?”

  “给我当助理。”

  “什么?”林滉被呛到。

  “开玩笑的。”林桥落笑了笑,“你的职位是项目助理。”

  “听起来挺无聊的,还不如给你当助理。”

  林滉撇嘴,林桥落剥了一颗鸡蛋,放到他的碗里,“慢慢来吧,后面你就会发现,生活就是无聊的组成。”

  *

  无聊的一天就此展开,出门前,林父特地嘱咐林桥落,叫他把林滉放在公交车站,让他自己坐车去公司报道。

  同时,林父还跟林滉约法三章,一定按时上班,必须对自己的身份保密,还有就是上交护照。

  林滉懒得再去跟父亲说那所谓的梦想,还有那所谓的权益,他也一并放弃了。Χiυmъ.cοΜ

  他问林桥落要了一些零钱,便下车了。

  *

  木城这些年的经济突飞猛进,但公共交通却没能跟上,林滉到达公司时,已迟到了十好几分钟。

  他按照林桥落发的信息,在九楼找到人事,报道。

  人事利落地帮林滉办好了入职手续,然后将他领到了项目一组,心里猜想这大概是个颇有来头的人。

  项目一组是远大正当红的部门,集团大的项目都是由他们负责。

  要进入项目一组工作,需经过层层选拔,而这位新员工,则是人事入职以来遇到的第一位空降兵。

  项目一组的负责人杜览昨夜加班到凌晨,本就火气旺盛,看到这位姗姗来迟,脸上写满悠闲的新职员,不悦。

  “坐吧。”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眼睛则一直注视着手里的资料。

  林滉不客气的坐下,没说一句话。

  杜览终于将资料放到一旁,“介绍一下自己吧。”他声音冷冷的。

  林父叫他按时上班,却没叫他好好上班,所以林滉态度散漫,“这是我的简历,里面什么都有。”

  杜览接过他递上的简历,笑,看来这位新职员不很省油。

  将简历大致看完,杜览却来了兴致,“你学得环境工程学?”

  林滉漫不经心:“嗯。”

  “不错啊。”杜览喝了口咖啡,心里的闷气减去了大半,看来上头也不是不由分说,只凭关系便随便塞人进来,起码他的专业跟组里正在跟进的项目还算吻合。

  林滉一头雾水:“是吗?”他一个关系户,专业也不对口,哪里不错了。

  杜览话不多说,直接扔给林滉几沓厚厚的文件,“你把这些资料拿去,迅速的过一遍。”

  “哈?”林滉被工作下达的速度吓到。

  杜览已经开始不耐烦,“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今天之内务必看完。”

  这风格,还真是跟林父如出一辙。

  林滉想了下,慢悠悠地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资料,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

  外面,组里的行政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工位,看见林滉出来,为他做了引导。

  林滉打着哈欠,懒散地说了谢谢,在座位上坐定,却无心去翻阅资料。

  早上他收到梁璀错回复的信息,为那简单的一个字激动了好一阵子。

  他又发信息,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对方又是很迟才给回应。

  “最近不行,太忙。”

  林滉于是为现在他的“身陷囹圄”而烦忧,他原本的打算是等梁璀错回到木城,便向她坦白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并加入盎然。

  可现在……

  他目光又碰上桌上那堆积成小山的资料,不耐烦地将它扫到一边,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他,连这钟都不愿意去撞。

  *

  欣喜过后是忐忑。

  但好在,美梦并没有破碎,第二天,汪宇凡按照承诺将第二笔赞助费转到了盎然的账户里。

  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终于一扫先前的阴霾,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散发出了应有的生机。

  盎然的固定员工,加上梁璀错这个创始人在内,只有肖珂、姚大宋和袁梦圆四人。

  许名扬和许茗瑗为此还质疑过盎然的存活力,可梁璀错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植树并不算是什么难度系数高的事情,可以通过雇佣临时工和招募志愿者的方式来完成。

  难的是如何做好土地的检测,树苗的筛选,以及林木的日常维护和周边荒漠的监测等。

  这些工作专业且琐碎,要有耐心和相关背景的人来做。

  梁璀错不想为了招人而招人,只想放慢速度去找靠谱的人。

  *

  拿到了数额不小的赞助,大家皆是无比开心。

  盎然计划近期拿下苏芒哈荒地,在这里展开治沙工作。

  先前因为资金短缺,大家踌躇了好一阵子。

  虽然跟其它用地比起来,五荒地的承包费要低得多,但没钱,就是枉然。

  “我提议,今晚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肖珂兴奋的提议。

  姚大宋却不同意,“这才哪儿到哪儿,等荒地申请下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就你扫兴。”肖珂吐舌。

  两人随即开始斗嘴,梁璀错也不去打断,任由他们去闹。

  而这时,外出办事的袁梦圆突然回来,她一脸焦灼,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急?”肖珂放下和姚大宋的争端,问。

  “远大……苏芒哈……那个……”袁梦圆下了公交,便急速往回跑,现在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话来叫人着急。

  梁璀错皱眉,倒了杯水给她,叫她先喘口气。

  袁梦圆将杯中的水一饮而下,终于说:“远大集团也要参与苏芒哈荒地使用权的竞拍!”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大家神色皆是复杂又沉重。

  而后,肖珂先开口,不信,“你听谁说的,靠谱吗?”

  姚大宋也表示怀疑,无法想象财大气粗的远大要跟他们去竞争一块五荒地。

  袁梦圆把知道的内情全部道来,“千真万确,非常可靠。这两年政府不是一直在整顿靠近市里的工厂吗?远大旗下的造纸厂、建材厂都受到了波及,所以他们现在有意将这些工厂转移到郊区或更靠外的位置去。”

  肖珂跟姚大宋又默了声,眉头紧锁。

  “怎么办啊?”袁梦圆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才要大学毕业的姑娘,就要急哭出来。

  梁璀错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手指有节奏地轻扣桌面,这是她沉思时惯有的小动作。

  过了许久,她才迟缓地开了口,“苏芒哈不适合开设工厂,它的生态环境已经非常脆弱了,治沙和造林才是当务之急。”

  这是其余几人都知道的事实,可……

  肖珂说出自己的顾虑,“但是对方可是远大哎,它们想要在苏芒哈建立工业园区,那就一定可以。”

  “为什么?”梁璀错问的认真而且平静,没有丝毫叫板的意思。

  肖珂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梁璀错经历丰富,能力也强,可有些地方却不是可以让她一板一眼地去讲道理的。

  为什么?因为远大集团是全省的知名企业,创收高,它所编织的利益网遍布整个木城。

  而在这样一个逐利的年代,有谁会去悲悯他们这些在路上孤独行进的环保卫士?

  只是这些话,肖珂他们都不愿意去跟梁璀错说。

  守护她的赤子之心,便是守护他们那岌岌可危的梦想。

  *

  远大集团总部。

  组里的人都是忙碌的状态,没有人因为林滉是新人而多加照顾。

  林滉也因此落得自在,准备一到六点便打卡下班。

  就在他百无聊赖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到跟前。

  汪宇凡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混进来,现下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祝贺!祝贺!”他极尽夸张地说。

  林滉嫌弃,“你能正常一点吗?”

  汪宇凡表现受伤,“太过分了,亏我还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份入职礼物。”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张卡来。

  林滉眼睛亮了一下,接过一看,嘴角立马垮了下来。

  “您大爷的。”

  “怎么?不喜欢吗?我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啊!”

  “滚您的。”

  林滉把公交车卡扔回给汪宇凡。

  汪宇凡没有收敛,继续笑。他看着林滉桌上堆积成小山的资料,不由同情,又随手拿起了一叠文件,“关于木城五荒地使用权拍卖的具体……”

  是汉字,但组合在一起,汪宇凡却全然读不懂,“什么是五荒地?”

  林滉的眼皮终于抬了一抬,“你说什么?”

  “五荒地啊?”

  汪宇凡说,林滉一把从他的手里将资料抽出。他一字一句的往下读,表情也变得认真和严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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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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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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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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