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算愉悦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

  林滉难得又乐得有机会跟梁璀错坐在一起说话,心情的愉悦指数止不住地飙升。

  他说起nahal,说nessa,说起达喀尔的那间儿童收容中心,说他们的改变和近来的生活。

  “nessa身体素质很好,被体育队选去练习长跑,将来应该前途无量。”

  “nahal和那帮人彻底断了联系,做起了运输司机,他做事认真,人也正直,很受器重。”

  “儿童收容中心里又来了不少新的孩子,但好在,也多了不少新的志愿者。”

  ……

  梁璀错发现,她很喜欢听林滉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人和事。

  他声音清朗,神情里总带着光亮,仿佛时光流转之下并无沧桑,只有充满希冀的前方。

  另一旁的蔡硕磊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非洲的一切,是他早已决定要封尘的过去。琇書蛧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他首先起身,“去吃饭吗?”他摸了摸肚子,“真饿啊。”

  梁璀错抬眼看了下他,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三人随即去了酒店的餐厅。

  *

  是食不知味的一餐饭,梁璀错几次想要跟蔡硕磊对上话,却又在他低垂的眼眸下露了怯。

  重逢后的初见,开口依旧油腔滑调,对向她时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再接着相处,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变了,变得沉默了许多,不正经的表情和调侃的眼神里有叫人紧张的受伤情绪在其中。

  梁璀错忽然厌烦起自己的矫情和不善言辞来,恍惚间,甚至开始怀疑起她这几年苦苦找寻蔡硕磊的选择来。

  桌子的另一边,蔡硕磊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还连带着打了个饱嗝。

  “谢谢款待。”他说,懒散地眯着双眼,睡意满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蔡硕磊。”梁璀错叫住他,却没了下文。

  “怎么了?”

  沉默半晌,梁璀错缓缓开了口,“去公园里转转吧。”

  “去哪里?”

  “公园,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

  梁璀错说完,蔡硕磊忍不住笑,“我说,怎么你们是来当游客的吗?”

  可笑完了,他心里却是空荡的一片,她这哪里是来当游客的,她目的明确,就是来逼迫他的,叫他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心里始终无法割舍下的那一部分。

  *

  这是中国北方最大的森林公园,拥有106万亩的森林景观和20万亩的草原景观,森林覆盖率高达75.2%。

  康乾盛世时,它是著名的木兰围场的一部分,新中国成立初期,它是风沙肆虐,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90年代时,它在两代塞罕坝林场人艰苦卓越的努力下,重新散发了生机。

  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随即诞生。

  每年都有无数游客慕名而来,沉醉于它无与伦比的美丽风景中,并感叹于它的物种丰富。

  看松鼠在林间调皮地玩起高低杠,梅花鹿温柔地亲吻刚刚绽放的小花,鱼儿偶尔将脑袋探出水面去仰望湛蓝的天空……

  其中,七星湖、塞北佛石庙、泰丰湖、金莲映日都是叫人流连忘返的美景。

  *

  作为林场的第三代,蔡硕磊自幼在这片土地上长大。

  众人只看见它的美丽,却鲜少有人知道这风景背后浸染的汗与泪。

  爷爷那辈初到达这片风沙之地时,还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在家备受父母亲的呵护。

  可来到这里,他们甚至居无定所,夏天住在马架子里,冬天睡在地窑子里,吃得是黑筱面,口渴时只能去饮冰雪水,无论天气怎样恶劣,都得扛着工具去垦荒植树。

  黄沙变绿野时,他们已是白发的迟暮老人,子孙则继承了他们的事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辛苦劳作。

  塞罕坝就是蔡硕磊儿时的游乐园,别的小孩在背读识字卡时,他的读物则是华北落叶松、长白落叶松、樟子松、云杉……

  耳濡目染下,他自小便对林三代的身份产生了极强的认同感。

  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如同爷爷和爸爸的人生一样,只追随着绿树的年轮生长。

  可母亲的去世,却让他开始变得反叛,他记恨父亲的疏于陪伴,无法原谅在母亲弥留之际他还只想着工作。

  但出于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爷爷临终前的遗愿,蔡硕磊还是选择了林学专业。

  毕业时,父亲要求他到林场工作,他不满父亲的独断专行,一气之下远走非洲,一待便是四年。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

  *

  “蔡硕磊。”

  车子到达塞罕坝国家森林公园,梁璀错停好了车,叫到。

  蔡硕磊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手心不自觉地又浸出一层细汗来。

  他其实有很久都没有回来过这里了,先前每年爷爷忌日时他都会回来,可这两年,他却未敢靠近一步。

  三人行走在公园里,很快便沉浸在春的芬芳中。

  这样的好天气跟好风景在城市里是越来越少见了。

  途径一片花开正盛的金莲时,他们都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看着那一抹抹艳丽的橘色,梁璀错不由心醉沉迷,“花开的真好。”

  林滉也感叹,“说日落时的金莲映日是奇观,但我觉得现在看就已经很美了。”

  “你竟然知道这个?”梁璀错有些惊喜。

  “《沙漠生态学》没白看啊,都研究起植物来了。”蔡硕磊则是笑侃。

  林滉微微有些慌乱,生怕自己转学了环境工程学的事情暴露,清了清嗓子,说:“昨晚先做了功课。”

  “不错嘛。”蔡硕磊笑了笑,“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林滉不解他的问题。

  “我问你的想法啊,从非洲的绿色长城,到中国的塞罕坝林场,你有没有觉得治沙造林这件事情,非常有意义,要知道这里从前可是飞鸟部不栖,黄沙漫天之地。”

  “确实是,很有意义,也很叫人震撼。”

  塞罕坝林场的总经营面积高达141万亩,有林面积为110万亩,而其中人工林高达86万亩。

  能将生态环境修复至此,堪称奇迹。

  “那你要不要加入梁大小姐的治沙计划中啊,她现在可是急缺人手。”

  蔡硕磊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林滉:“你说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跟着梁璀错一起治沙啊,她现在急需像你这种认同这项事业的人加入她,你……”

  “蔡硕磊,你……”

  “我知道你不辞辛苦一次次地来找我的目的,不就是想拉我进你的环保组织去木城进行荒漠化的治理工作吗?可惜啊,我不想再从事跟治沙造林有任何关联的工作了。我看这小子不错,好好教教,会是个得力的助手。至于我,你放弃吧。”

  蔡硕磊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刻薄,梁璀错惊异于他这忽然的发作,一时无言。

  但她来找他,绝不只是基于请他加入她这一点,“蔡……”

  “别找我了,真的,我做不到。”蔡硕磊又说,方才的张扬忽然都收敛了起来。

  蔡硕磊的情绪反复无常,梁璀错担心,想要安慰他,却不想暴露他内心的伤口,于是转向林滉,“你去帮我们买点水回来吧。”

  “啊?”林滉明白梁璀错是有意支开自己,可看这气氛,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不情愿地调转了头。

  *

  而等到林滉买了水回来时,却发现那两人已是不知所踪。

  又玩失踪,他心累,掏出手机去拨梁璀错的号码,电话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无奈,只好一个人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

  转眼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梁璀错和蔡硕磊仍是不见踪迹。

  林滉感觉不安,就要去公园的管理处播报寻人启事,这时,梁璀错终于打来电话。

  “你按着路牌指引,到七星湖这边来。”

  “哪里?”

  “七星湖。”

  简单两句话,梁璀错便挂断了电话。

  林滉隐约听到那边有嘈杂的人声,担心她出事,拔腿便往她说的地方出发。

  *

  一路飞速奔跑,到达七星湖时,林滉已是气喘吁吁。

  稀落的人群中,他一眼捕捉到了梁璀错和蔡硕磊的身影。

  蔡硕磊看起来行为诡异,走一步晃荡三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七星湖,地上的北斗,连成线,指向的地方就是家……”

  等到靠近时,林滉才从他身上刺鼻的酒精味中嗅出真相。

  “他喝了多少酒啊?”林滉捂鼻,去扶蔡硕磊。

  蔡硕磊一把将他推开,继续发着酒疯,“可是我没有家,我找不到家了,那么问题,我现在该去哪儿呢?”

  梁璀错无奈,“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乖。”她展现出了难得的耐心,像哄小孩一样地去哄他。

  蔡硕磊一脸的委屈,忽然跌坐在了地上,挎着他手臂的梁璀错也连带着坐在了地上。

  瞬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向梁璀错的心头。

  她叹了口气,就这么和蔡硕磊一起坐在地上。

  “是大雁,妈妈!”

  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抬头,泛着深蓝墨水颜色的天空,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列队飞过。

  小孩兴奋地拍着巴掌,唱着妈妈教会他的歌谣。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最纯净的声音,往往最叫人感伤。

  梁璀错隐隐觉得眼眶湿润,而一旁的蔡硕磊忽然一把将她搂住。

  “回不去了,回不了家了!”他的头抵在她的肩膀处,哽咽地说。

  林滉惊讶地在他的脸颊上看到两串成行的眼泪。

  他竟然哭了。

  接着,蔡硕磊的哭声从隐忍开始,一点点被打开,最后,他嚎啕大哭着,嘴里则一直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他们抢了车子,一把火把树苗也给烧了,然后,他们举起了枪,我吓傻了,frank就那么挡在我的面前,然后我听到‘砰砰砰’的枪声……”

  志愿者frank,在医院把他胳膊撞到青紫的frank,他……

  林滉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璀错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拍着蔡硕磊的背脊,当做是慰藉,除此,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然后我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frank,他死了,就那么死在我的面前,当时他已经订了下月回家的机票,可是他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蔡硕磊又失魂落魄地说,声音里满是伤悲。

  鸿雁,向南方,心中是北方家乡,是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离海最远的地方更新,025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