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塞罕坝,四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大概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

  现在是晚上的六点半钟,即使路况良好,到达塞罕坝时也是夜里十二点了。

  林滉不由去猜想梁璀错火急缭绕地往那里赶的原因。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能有机会去到那里,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激动的。

  放在四年前,塞罕坝对林滉而言一定是陌生的,就如同维杜一样。

  可在环境工程学的专业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后,这个地方对于他而言,则是奇迹一般的存在。

  *

  它是位于河北省承德市北部和内蒙古高原的东南缘位置一处有名的风景区。

  有关它的历史,可从辽金时期开始追溯。

  在当时,塞罕坝被称为“千里松林”,它水草丰盈,环境优美,有着绵延茂密的森林,无数禽类、鸟类聚集于此,它也因此成为历代皇帝最为钟爱的狩猎场所。

  时光进一步行进,到达清末,塞罕坝开始开围放垦,无数居民蜂拥至此。而随着农牧活动的不断增加,大量森林植被被破坏。

  此后的近百年间,它更遭遇了无数的掠夺采伐,加上连年的山火,到新中国成立时,历史上因秀美山川而闻名遐迩的塞罕坝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荒芜寂寥的高原山丘。

  似乎注定要就此在漫漫黄沙中抖尽无限萧条,可转机就出现在1962年。

  1962年,林业部在这里组建了塞罕坝机械林场总场,开始了造林和育林的工作。

  高寒、少雨、海拔高、风沙重……要在这样恶劣极端的环境下让荒凉的荒地重新铺满绿色无疑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可最终,两代人,五十余年的艰苦奋斗,终于让荒原变林海,沙漠变绿洲。

  林滉无法想象,塞罕坝那112万亩的人工林是如何从幼苗一点点成长为苍天大树的,纵使相关资料已从各个方面分析了它成功的原因,并把它作为经典案例用以指导其它的治沙和造林工作。

  可林滉始终以为,能用科学经验解释的东西其实只占一小部分,毕竟在当时,中国所集聚的有关环境治理的理论和经验都并不丰富,也谈不上先进。

  最重要的,其实是人,人的决心和信念,才是核心所在。

  *

  车子在黑夜里的高速公路上匀速行驶着,梁璀错一个恍神,便不小心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她感觉口渴,探身从车后座摸了两瓶水,咕嘟灌下大半瓶,又递了一瓶给林滉。

  看导航,目的地就快到达。

  “换我来开吧。”梁璀错说,却接着打了个哈欠。

  林滉虽然感觉疲乏,可看了一眼她那写满倦困的脸,又强打了精神,“不用,你再睡会儿吧。”

  梁璀错想了下,没拒绝,她确实是累到极致了,近两个月来,她每日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不容她有丝毫喘息。

  许名扬应该是注意到了这点,才坚持让林滉陪她跟着她的。

  “哎。”她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心里盼望着这次不要再扑空。xǐυmь.℃òm

  林滉看她也没再睡去,问:“这么晚赶去塞罕坝做什么?”

  “去……”她开口,转了下眼珠,又把话咽了回去。

  晚点说会比较好吧,兴许对他而言会是个惊喜也不一定。

  “又卖关子?”林滉撇嘴。

  “没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梁璀错掏出手机,准备把没看完的论文看完。

  林滉咋舌,“用不着这么刻苦吧?”好歹给他一些叙旧的机会吧。

  梁璀错则有魄力地掐断了他的话,“安静点。”

  *

  离塞罕坝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静谧的车厢里,林滉忽然有了一种时光倒流回2013的感觉。

  同样是在深夜,旅途的目的也同样不明,从非洲的绿色小镇到中国的绿色奇迹,这个沉默而内敛的女人,仍在坚持。

  车子步入塞罕坝的地界后,梁璀错又和林滉交换了座位。

  她坐在驾驶座上,将导航关闭,然后左拐右拐拐到了一处居民区。

  “下车吧。”她熄了火,先下了车。

  林滉也忙跟在后面,“这……这就到了?”

  “嗯。”

  北方的春天总是乍暖还寒,今夜的风还带着些许的冷冽,梁璀错微微打了个寒颤,跺了跺脚,先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滉听她语气恭敬地说着打扰、抱歉之类的话,然后又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

  等她挂断电话,问:“谁啊?”

  “走吧,去见一个老朋友。”梁璀错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深吸了一口气,朝其中的一幢居民楼走去。

  “谁?”林滉紧跟在她的后面,一下精神了不少。

  老朋友?他们哪有共同的老朋友?

  等等……好像真的有。

  一个名字忽然映入林滉的脑袋。

  “蔡硕磊?”他声音洪亮,一下叫响了好几层的感应灯。

  梁璀错被吓到,转身拧了下他的胳膊,“小点声,吵到别人了!”

  接着,又点了点头,“是他。”

  脚下的步子忽然变得无比沉重,他扶了下作疼的脑袋,简直不知该从何去诉说他心里的哀怨。

  人生太艰难了!

  他辛辛苦苦开了几个小时的夜车,竟然是送她去见别的男人。

  *

  梁璀错轻轻扣响了502室的门,不过十秒,门便被迅速打开了。

  开门的是蔡母,她披着件毛衣外套,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屋里。

  客厅里,蔡父坐在沙发上,看见梁璀错,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伯父伯母好。”梁璀错恭敬地打招呼。

  林滉拘谨了一下,也礼貌地问候了两位长辈,心里劝解自己说,蔡硕磊是蔡硕磊,他父母是他父母。

  “快坐下,你伯母熬了紫薯粥,喝一点。”

  蔡父脸上是满满的笑意,蔡母已在厨房忙碌了起来,看起来,他们都不为这深夜的打扰而感到烦扰。

  梁璀错却仍是内疚,“这么突然,连个像样的礼物也没来得及准备,真是抱歉……”

  蔡母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来,“你能来我们就很高兴了,哪里还需要带什么礼物。”她笑着说,把粥送到了他们的手上,又压低了声音,说:“硕儿就在里屋,你去跟他聊一聊吧。”

  蔡父不满蔡母的小心翼翼,“你去叫他出来,别惯着他。”

  “他也要愿意出来才行,他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蔡母嗔怪,声音却仍是低低的。

  “什么脾气?坏脾气,他已经不成体统,不成样子了,整天不务正业,混吃

  等死……”

  蔡父提起蔡硕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蔡母见他音量不断提高,也是着急,“你小点声,孩子才刚回家,又要像上次吵一架,把他气跑吗?”

  “我气他?他气我还差不多。”

  两人争论不休,梁璀错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只能是有点呆滞地看着他们。

  林滉第一次登门,自觉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也尴尬地保持着沉默。

  况且此刻他的心里,紧抓不放的只有一个重点,那就是,梁璀错竟然和蔡硕磊的父母很熟的样子,梁璀错竟然和蔡硕磊的父母很熟的样子……

  *

  里头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蔡硕磊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客厅里聚集着的这几个人,一怔,脸上最先厌烦的神情瞬间转为了吃惊,想要发火的话也咽回了肚里。

  蔡父蔡母终于安静了下来,梁璀错则不由地站起身,而林滉,他看着一米开外的那个人,感觉无比陌生。

  他对他的模样记得并不真切,却对他身上那种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特质印象深刻。

  不过它们却并不叫人厌烦,相反,还很可爱,带着些许的赤子之心。

  但此时,他的玩世不恭里却写着倦怠和丝许的暴躁。

  林滉又想起负责人口中缄口不谈的那场意外,心中疑云密布。

  *

  深夜里风尘仆仆地赶来,就是为了见他,可真见到了,梁璀错却一时无措,甚至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对。

  蔡父张口想说些什么,被蔡母拦下,然后催着他进了卧室。

  客厅里一下只剩梁璀错、林滉和蔡硕磊三个人。

  一别四年,再次相见,几人心里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谁都想主动开口去说些什么,可最终,又谁都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蔡硕磊先将静默打破。

  “呦,让我看看,这是谁呀?这么晚大驾光临。”他戏谑地说,手却不自觉地被紧张握紧。

  “leo……”梁璀错开口,却发现要说出那句‘好久不见’比想象中难。

  “等等,让我看看,这不是在塞内加尔遇到的林滉吗?”蔡硕磊惊奇地说,是刻意表现出的夸张,“让我猜下,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leo……”

  “你们该不是一直保持着联系吧?在一起了?在维杜时我就看出来了,这小子啊,他……”

  “蔡硕磊!”梁璀错厉声呵住了他。

  蔡硕磊愣住,有受伤的情绪从脸上闪过,他迅速地将其掩藏住,嘟囔了句“没劲儿”,然后翘腿坐在了沙发上。

  林滉本以为这两人见面会是个欢乐的场景,却不料一开始便是这般剑拔弩张,这叫他不由地笑出了声来。

  这引起了其他两人不满,纷纷甩了个白眼给他。

  “你去阳台待着。”

  梁璀错下令,却被蔡硕磊拦下,“别,好歹是我家的客人,不能怠慢,来,坐下喝粥。”

  林滉:“……”

  别扭的坐在梁璀错和蔡硕磊的中间,林滉欢天喜地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

  原来这几年他们联系并不紧密。

  想到这,他又咧嘴笑了下,然后端起粥,喝了起来。

  “好喝!”

  “好喝吗?”蔡硕磊笑,“你别说,我这后妈啊,嗯,最大的优点就是做饭好吃了。”

  “……”

  林滉无言,完全不知该怎么去接这话。

  蔡硕磊不受影响,又继续说:“这点我想phoebe最有认同感了,不然这几年也不会三番五次地往这里跑了。是不是啊?phoebe?”

  他看着梁璀错,表情认真,令人生气。

  “你能正经点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的。”

  “哦?”蔡硕磊不以为意,“我知道吗?我不知道啊,来,你给我好好说下,你为了什么过来?”

  “为了什么?为了让你不要再这么堕落下去!你这个逆子!”

  梁璀错还未来得及动怒,蔡父便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面对他的呵斥,蔡硕磊却是嗤之以鼻,“还不是您教的好。”

  “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我……”

  蔡父被气得讲不出话来,父子两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林滉望着眼前的场景,犹如看见了白天的自己和父亲。

  天下父子是冤家,这句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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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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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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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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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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