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滉刚到达约定地点,便大喊不妙。

  父亲的秘书就站在包厢门口,一副等候他多时的模样。

  他想撒腿跑,却先被他快步走上前揪住了。

  大喜之后是大悲……

  他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房间,发现除了林桥落,汪宇凡跟颜栀子也在场。

  林父一向喜欢颜栀子,她也很够义气,正在一旁帮林滉说话,劝林父不要太过于生气。

  而设计把他骗来的汪宇凡,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品着手里的茶。

  “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察觉到林滉犀利的眼神,汪宇凡用嘴型说。

  也是,林父的威严,能有几人敢去挑战?

  他叹了口气,头埋得更低了些,表现得无比谦卑。

  可纵是这样,林父的火气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跪下。”林父吹了吹面前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说,是不容任何反抗的命令。

  林滉自知没有条件可以讲,下跪的干脆。

  他虽然看起来性子温和,但其实有无比倔强的一面,也很爱面子,颜栀子和汪宇凡深知这一点,所以都有些坐不住了,想先离开。

  林父却是不许,“你们不必顾及他的脸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屋里的气氛瞬间降至零度以下,旁观的几人均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可就在这时,林滉却开了口,“我不过是选择了一个自己真正热爱的专业,这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反叛的情绪,林桥落不由皱眉,这位小爷,真是耐不住性子,刚说两句话就杠上了。

  被反驳,林父的怒气更盛,他把茶杯一摔,杯里的热茶连带着跌落在地上溅起的碎渣一同崩向了林滉的身上。

  林滉也不闪躲,反而把身子又挺直了些。

  “那也不是你欺瞒长辈的理由。”林父将林滉大学四年的成绩单甩到他的面前,无比愤怒,“还敢造假成绩!恶劣至极!”ωωω.χΙυΜЬ.Cǒm

  林滉倔强昂起的头颅没有丝毫低垂,他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gpa3.7,绝对优异的成绩,过去的几年里,帮他摆脱了父亲的不少说教。

  “成绩没有掺假。”

  他小声说,林父听不清,急躁,“你说什么?”

  “我说,成绩没有掺假,每一门都是我实打实考出来的,只不过把科目名字换了下。”这一次林滉大声说。

  微观经济学取代了分析化学,资产营销取代了环境监测……但每一科的高分确实都是他努力得来的。

  林父反应不及,沉默。

  汪宇凡良心未泯,站出来帮衬,“是,这个我可以作证。”

  颜栀子觉得场面有些走偏,不禁发笑。

  “你真是……”林父恨铁不成钢,“到现在还敢狡辩,你这几年不在我身边,到底沾染了多少恶习。”

  接着,又是铺天盖地的一番训斥。

  林滉看着父亲神情激动的样子,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是他一往直前,没有丝毫犹豫选择的路,有任何荆棘和波澜,他都必须去承受。

  跪了大概有半个钟头左右,酸麻的感觉从脚跟一直传递到膝盖,林滉好几次要坚持不住,坐倒在地上。

  林桥落心疼他,正想着帮忙劝慰林父时,一个生意上的电话恰好打来,林父的注意力遂被转移到了那一边,拿着手机踱步到了另一间屋里。

  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留下秘书,叫他务必看好林滉,明天一早把他送回木城,而后便带着林桥落离开了。

  “给我好好自我检讨。”

  临出门前,林父无不严厉地说。

  门被重重合上,下一秒,林滉坐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似是按揉腿部,同时嘴角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也是,纵然再怎么生气,如果没有生意上的事要谈,父亲也不会劳师动众地专门跑来北京。

  *

  林父一走,汪宇凡和颜栀子也松了口气,他们瘫坐在沙发上,大有一种绝后重生的感觉。

  “我给你说,刚才真是太惊险了!”汪宇凡开口,叽叽喳喳道:“我正跟你发着信息,你父亲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然后他就……”

  林滉听得烦躁,拿起块茶点塞到他的嘴里,“行了,别说了。”

  他靠在靠垫上,口干舌燥地灌下一大杯水,然后不羁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秘书。

  其他两人马上领会到了好友的意思,也跟着转了目光。

  秘书被看得不不自在,也不想过分得罪这位小少爷,退到了门外。

  林滉不敢掉以轻心,嘴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跳跃。

  他在微信拉了个群,求救加威胁,让他们两想办法把他回木城的时间往后推。

  颜栀子:“清醒点,别折腾了。”

  汪宇凡:“我可不敢惹祸上身,惹怒了你爸去我家告我的状。”

  他们互相推诿,都不愿惹祸上身。

  林滉懊恼,他虽然畏于父亲的专制,可更不想就此和梁璀错错过。

  犹豫了下,他吐出实情。

  “我要先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

  “他这是想去见阎王。”

  “别闹!”他顿了顿,输入:“塞内加尔姑娘。”然后又补充,“我找到她了。”

  “……”

  “……”

  不确信地又盯着屏幕看了又看,汪宇凡和颜栀子纷纷激动地拍起桌子来。

  “我去,不是吧!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突然!”

  秘书听到屋里夸张的尖叫,往门上贴了贴,林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叫停了这两个比他还激动的疯子。

  然后继续通过微信秘密交流,“说来话长,来日方长,总之,先帮我脱身!”

  *

  在门外站了许久,秘书认为很有必要提醒下几位少爷小姐们注意时间。

  他抬起胳膊,扣起的手指还未来得及落下,门便先被拉开了。

  接着,一个身影旋风般地闪过他的眼前,朝走廊出口急速奔去。

  白色套头毛衣,是林小祖宗。

  秘书怔了下,立马快步追了上去。

  而随着门外急促的脚步渐行渐远,又一个身影从屋里闪了出来。

  他回过身,冲颜栀子比了一个v字。

  *

  重获自由,林滉脚下的步子轻盈了许多。

  可他还未来得及穿过长长的回廊,便看见秘书折返了回来。

  被拆穿的速度太快,他有些措手不及。

  进或退都有风险,林滉灵光一现,顺势推开了左手边雅间的门,躲了进去。

  他屏住呼吸,趴在门上,紧张到手心发汗。

  但好在,秘书并没有发现他。

  他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的声音又让他紧张了起来。

  “你哪位?”

  “我……”林滉惶恐地回转过身子,准备道歉,眼前出现的那个人却叫他目瞪口呆!

  “phoebe!”

  对于这一天之内的第二次遇见,两人都是吃惊万分。

  而如同时光倒回一般,他们又一次阴差阳错地进入到同一间屋子。

  “我就说!”林滉开怀,“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

  刚才的谈话进行的并不顺利,梁璀错现下正是低沉的时候,而面对又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林滉,她真真觉得头疼又好笑。

  *

  本来是想给自己即将展开的环保工程拉赞助,但对方却一直不能将关注点放在工程本身,三句话一定绕到梁家老爷子的身上。

  梁璀错的耐心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周旋中被消磨完毕。

  同时,她认识到,来人对她的所说的工程并无兴趣,他会见她,只是是想拉拢和梁家的关系罢了。

  可惜的是,她不过是梁家最不受宠的外孙女。

  所以,谈话没多久,梁璀错便坦白,如果他想借助梁家的力量开拓海在海外的市场,来讨好她并无大用。

  另一面,来人在听说梁老爷子并不了解自己外孙女要做的这番事后,也是失望满满,客套几句后,便借故离开了。

  许名扬作为组局的人,不无尴尬,但总归是他们求他办事,该有的风度和礼貌都不能丢。

  他拍了拍梁璀错的肩膀,算是简单慰藉,而后便出门送客去了。

  剩梁璀错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屋子里,除了烦躁,再无其它感想。

  她是去年年底才向许名扬袒露自己的计划的,可他却并不感到意外。

  “我一早就知道,你有一天肯定会带着自己的梦想回到木城的。”他如是说,同时又感觉担忧,“治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仅凭你一己之力,可能吗?”

  一己之力,自然是不可能的。

  要建立相关的环保组织,要招募有经验或有热诚的工作人员,而后还有赞助……

  眼下,前两项算是顺利完成,只是赞助这一项,却一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对于这个问题,许名扬一早便看得透彻,并和梁璀错进行了一番讨论。

  “现代社会,从别人口袋里掏钱永远是最难的事情。”

  “是,尤其是我们做环保的,投入高,产出低,见效慢的。”

  “这个问题……该怎么说呢,从长远来看,你们的产出还是不可限量的,只是现代人不讲未来,只看现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liveinpresent……反正我只活九十岁,子孙后代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whocares?”

  “活到九十岁?就以现在的环境而言,你也真敢想。”梁璀错嗤之以鼻,接着搬出了联合国环境大会给出的最新报告。

  报告称,现如今,环境恶化已对公共卫生造成严重威胁,并导致人们过早死亡。

  而迄今为止,全球四分之一的死亡与环境污染有关,其中空气污染造成的死亡人数最多,高达700万,并且是每年。

  “呐,木城的空气质量,你也是了解的。”最后她又补充说。

  许名扬被这一数字震撼到,不禁咋舌,但同时又表示无奈,“没办法,环保和慈善,虽然同样是好事,但你要有些企业家去选,他们十有八九会选慈善,多有利于建立良好的企业形象啊,受助人的感激,媒体的报道渲染,几轮下来,便能形成超强的效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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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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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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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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