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滉看了一眼那张简易的还有些破旧的木桌,莫名有些心酸。
地三鲜,胡萝卜炒鸡蛋,青红椒炒牛肉……远不能说丰盛的一顿饭,不过看起来倒是色香味俱全。
“我能一起吃吗?”林滉摩擦了下双手,做可怜状。
“你好意思吗?”
“我好意思!”总有人脸皮要厚一些,蔡硕磊跳了出来,说,拿起碗筷和一群小朋友并排坐。
“……”
“……”
“你跟我来。”梁璀错拉了一下林滉的衣袖,说。
蔡硕磊在后面唯恐天下不乱,诱惑:“你不吃啊?phoebe虽然脾气臭了点,但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想吃,可是更不想被这个人鄙视。
林滉心情悲戚,一步三回头,桌边的人正大快朵颐,并时不时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来。
他难过,可是他不能说。
蔡硕磊看着那两个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嘴里的食物有些食之无味了。
“原来你喜欢这种小男生啊。”顿了半秒,又说:“还是你在比较有意思啊。”
*
梁璀错三步两步把林滉带到了一棵猴面包树跟前。
“喏,你就吃这个吧。”
“……”为什么我是这种待遇?
“上次看你还吃的挺香。”
“……”因为当时并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体谅一下吧,那群孩子难得吃一顿好的。”
见林滉一直不吭气,梁璀错调整了下语气,说。
面对这难得的温柔,林滉当然立马买账。
唯一难办的是nahal不在,他需要自己爬树。
先压腿,再是伸展运动,而后又是重复的压腿和伸展运动……循循反复,明显在拖延时间,梁璀错终于看不下去,提腿给了他一脚。wWW.ΧìǔΜЬ.CǒΜ
“别墨迹。”
“哦。”林滉撇嘴,终于准备开始爬树。
先伸手去够距离最近的树干,紧抓住,然后借力,腿向上蹬。一次,两次,三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想着背后的那道目光,林滉只觉得背部直冒冷汗。
被鄙视或是被赞美,是个选择。
林滉咬了咬牙,又把树枝抓紧了些,而后奋力向上一蹬腿。
终于!爬上去了!
只是他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发酵,便被梁璀错的笑声给打散了。
眼前的这个人,像只烤全羊,四肢抓着树枝,倒挂在那里。
林滉也意识到自己的姿势难看,努力想要翻转过身子,却听见“刺啦”一声……
空气瞬间凝固,高温下一股冷气流轰然而至,直达裆部。
裤子破了。
等等,裤子竟然破了?
林滉欲哭无泪,不知该维持原状还是继续向上翻转。
梁璀错则笑得更加开心了,半天后,才平整了情绪,清了清嗓子,说:“红色的。”
一个大男人,竟然穿红颜色的内裤,梁璀错没绷住,又偷笑了一会儿。
全然没有心情再想吃饭的事情了,林滉立马跳下了树,裤子在用力的过程中又崩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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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滉捂住屁股,对上梁璀错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恨不能立地化成树。
“我……”
“行了,快回去换衣服吧。”
梁璀错转过身,走在前头,不去看林滉。
林滉的尴尬多少得到了缓解,别扭地迈着碎步走了回去。
梁璀错偶尔回头,都会再次破功,嘻嘻笑个不停。
终于走回住处,林滉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只得趴在门框上,探出脑袋,向梁璀错求救。
反正已经被鄙视了。
梁璀错沉默地看向林滉,半晌后,叹了口气。“下次出门,记得带脑子。”
“……”
残忍的女人。
*
林滉穿着露腚的裤子在屋子里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梁璀错回来。
“喏,给你。”她说,从门缝里把衣服丢了进去。
林滉原本开心的脸却瞬间坍塌。
明黄色的上衣加红色印花的裤子,这是什么搭配?非洲也流行乡村非主流?
“那个……还有别的衣服吗?”
“有,不过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
林滉问,回话的却是蔡硕磊。
在梁璀错面前丢脸已经是底线了,林滉把衣服拎起,又嫌弃的丢在床上,不肯穿。
梁璀错等了半天,耐心耗尽,又去敲门,“别墨迹。”
“我……”
“快把衣服换下来,我帮你缝好洗了。”
林滉还没来得及开口,梁璀错又说。
这完全偏离预期的走向,让林滉一怔,而后竟真的鬼使神差地穿上了那套不可描述的衣服。
门外,蔡硕磊感觉被忽略,“喂,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呗。”说着,用食指尖戳了一下梁璀错。
“你又不是没衣服穿。”
“都脏了。”
“那你去换一身跟林滉一样的衣服。”
“那么丑,你杀了我吧。”
蔡硕磊说,梁璀错鄙夷,“那你还找来给他穿?”
真相大白,这身衣服竟然是蔡硕磊的杰作。一时间,林滉只觉得悲从中来。
正在斗嘴的梁璀错和蔡硕磊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哀怨的目光投射过来,回转过身。
看着眼前这个色彩斑斓的人,愣住。
一秒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爆笑起来。
“……”林滉欲哭无泪,拉下脸,要回屋。
还是露腚吧,也比这有尊严。
“哎,把衣服给我。”
梁璀错快一步拉住林滉,去拽他手里的衣服,林滉条件反射性的去挡,刚好握住了她的手。
一时间,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愣神。
蔡硕磊:年轻人就是厉害,竟然连梁璀错的便宜都敢占。
林滉:手很温暖,也很柔软,但却有些粗糙,是种树种的吗?
梁璀错的大脑空白了大概两秒,立马将手抽出,顺带着把衣服也拽了出来,然后便离开了,剩下林滉和蔡硕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竟然给我找这么一套衣服来?
“让我想想。”蔡硕磊支住下巴,假装思考,“好像没有。”然后又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穿这个肯定好看。”
“……”
“哎,我问你一个问题。”
“拒绝回答,离我远点。”
林滉没好气地揉了揉头发,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然后蹲下,把裤子挽成九分。
即使是一条红色印花裤,也要保证有型。
*
梁璀错把衣服缝好,洗好,晾好,擦干手,刚好看见林滉在跟一帮小孩踢足球。
这是非洲大陆上颇为受欢迎的一项运动。这里的人天生热爱奔跑,广阔的天地也给了他们可以肆意发挥热诚的舞台。
临到离开,梁璀错忽然有些后悔,在这里的几年,始终没能放开被束缚的天性,自由自在地挥洒一次热汗。
不远处的那个少年,却适应的很快,令人羡慕。
黄色搭配红色,很是醒目的一套,少年头发凌乱,奔跑起来的步伐却是畅快潇洒。
他的皮肤有些黑,大概是来非洲后晒得。一阵狂奔后,双颊发红,额上也浸着汗珠,可配上灿烂的笑容,却一点不显得狼狈。
孩子们不比首都达喀尔生活的人,大部分只懂讲沃洛夫语,但驰骋起来,脚下的步子,和摆动的双臂,都是最好的语言,林滉很快便和他们热络起来了。
球门由树枝搭建而成,简易,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却也不影响大家的求胜心,守门员认真地守卫在门口,剩下的人相互追逐着,想要来一个漂亮的射门。
年轻,真好啊!
又或者,能够做一个充满活力,迈开步子便心事全无的人,真好。
“你对这小孩,挺好啊。”蔡硕磊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说。
梁璀错轻轻抿了抿唇,也不吭气,目光继续跟着那群快活的身影移动。
“phoebe,你……”自己脾气执拗,可面前的这个人比他更加倔强,想要沟通,总要收敛下脾性。
只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鲜艳的身影便闪了过来。
除了林滉,没有别人了。
“phoebe,一起啊?”他眯眼笑,邀请说。
“她不会踢足球。”蔡硕磊化身代言人。
衣服的事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林滉非常不愿意跟他说话,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便去拉梁璀错。
“喂,你……”梁璀错张口要拒绝,但下一秒便被林滉拉着奔向了尘土飞扬的操场。
蔡硕磊恍然,竟然觉得方才林滉瞥向他的眼神竟然跟梁璀错如出一辙。
简直近朱者赤。
*
梁璀错被拉到操场上,却根本迈不开步子。
一直以为,奔跑这件事,需要有强烈的情感做支撑,悲伤或欢乐,越饱满越好。
可她太沉闷了,内心常年不起波澜。
“你去防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孩就好。”林滉本来已经跑远,见梁璀错半天不动,又跑了回来。
“……”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去堵一个小孩子。
林滉以为梁璀错没明白,又解释:“就是他跑哪儿,你就跟到哪儿,干扰他,别让他碰到球!”
梁璀错有些不耐烦,摆手,想要下场,却被周边的几个小孩簇拥住,不自觉地便跟着他们跑了起来。
可她天生不擅长运动,年龄的优势在这帮小孩极优的先天条件下就是摆设。
不到一分钟,她便感觉能量被耗尽,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开始不停喘气。
林滉经过,难得有机会对她居高临下,“这么快就不行了?上次逃跑时你不是跑的挺快的吗?”
“……”滚远点。
梁璀错不理他,往前跑了几步,感觉胸口实在难受,踢踏着步子下了场。
林滉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眯眼,方才还高涨的情绪,瞬间如退了潮的海水。
*
梁璀错刚躲到阴凉处,还来不及将额头的汗擦拭,蔡硕磊便蹭了过来。
“喏。”说着递了个水壶给她。
她接过,小口小口地喝水。
“怎么会走这么急?不是说会待到十月吗?”来这两年,虽然总有矛盾,可她确实是他最得力的工作伙伴。
“嗯。”
“早些回去也好,国内的沙漠化治理也迫在眉睫。对了,我上次给你说的那几个地方,你有特别偏向的吗?我觉得库布其可能更适合你,你……”
没立场劝她留下,不如就积极帮她做规划。蔡硕磊自己也觉得诧异,他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可那人却淡淡地拒绝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从来不变。
“你不会真要回去结婚吧?你不是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人吗?”
蔡硕磊问,梁璀错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偷听我打电话?”
“……”完了,说漏嘴了。
“不是偷听,是不小心听到的。”
“强词夺理!”
又是这个眼神,每次起争执,她都会用这种充满怨念和受伤的眼神望向他,他有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算了,随你怎么想。”
梁璀错憋气,感觉自己最隐秘的部分被人偷窥去,不再有心情说话,径直离开。
明明是好心,却还是闹得不欢而散,蔡硕磊也觉得气闷。
他们,果然是气场不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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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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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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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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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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