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容予微绕着自己喋喋不休地说话,他有些忍无可忍,神色似浸透了冬季湖水的寒,冷然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去。
“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怎么样,难道非要我再说得更直白些?”
“我……”容予微忽然噤了声,有些手足无措地捏着衣角。
灵衍向来嘴巴毒,讥诮的语气分毫不给人留面子:“你什么你,小姑娘家家能不能矜持些,别总在人跟前晃悠,招人讨厌。”
说罢,灵衍起身,拿上法剑迈步离开了山洞。
月夜如水,微冷的光亮在他的衣衫上渡上一层霜白,他就那样走了,好似是被容予微缠磨得没了耐性。
容予微双脚都被钉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注视着少年一步步走远的背影,终究是眼睫睡下,黯然失神。
灵衍心里烦得厉害,在林子里四处乱走,连找灵宝的兴致都没了。
他抬头望着月色,鬼使神差地又朝身后看了几眼。
林子里风声呼啸,树影摇曳如鬼魅狂舞,空气中掺杂着泥土和草木腥湿的气息,清清冷冷。
她没有跟上来。
灵衍松了一口气,用法剑劈开前方斜长出来挡路的枝条,布靴踩在落叶铺满泥土的地上,缓慢地走着。
四周悄静,只有他孤独的脚步声。
灵衍走了一阵,又回头看几眼,身后是摇摆的树杈,昏暗的丛影,安静得过分。
他睫羽半垂下来,赤色的眼瞳浮出一些莫名情绪。
就这样把容予微丢在山洞里,是不是不大好。
秘境里这么大,虽说不至于有什么邪气冲天的凶兽,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的。
容予微那烦人的家伙,平日从不见好好用功学习,心法咒术都是拉垮的水准,若独自遇上了灵兽,少不得哭爹喊娘被折磨得一身伤。
若没有灵兽袭击,也还有其他门派寻宝者虎视眈眈,容予微孤身一个人,百宝袋中又存着不少寻到的灵宝,若被盯上,哪里有反击之力。
灵衍下意识脑补容予微被围攻狼狈逃窜的画面,向前迈出的步子又停下了。
思想争斗片刻,他蹙着眉,还是回头往山洞方向走。
丛林中湿漉漉的夜露沾湿他的衣袖,当他回到山洞前那处篝火时,洞前空无一人,原本烈烈燃烧的火堆旁似乎经过打斗,焦枝散得七零八落,火星子溅开湮灭后的灰黑痕斑驳一地。
灵衍神色一凛,顷刻蹲下身去查看痕迹。
篝火堆旁掉了一只钗子,海棠花样式的钗沾了灰,颜色灰扑黯然。
是容予微今日戴在头上的。
灵衍咬牙暗骂一句怕什么来什么,连忙拿出罗盘,将簪子用光团托至半空,罗盘中心的辨位石涌入一缕白光,随后指针嗡嗡摆动,直指西南方向。
他一路追赶,寻至一处人迹罕见的山坳,溪水潺潺蜿蜒间,只见无数细细小小的黑影在地上快速移动。
沙沙……沙沙……
成千上万的细脚蜘蛛爬动着,朝地面一处洞口涌进去,让人头皮发麻。
灵衍眸色深下来,快速打出一团赤色火焰,那火焰顷刻间如赤潮一样蔓延出去,卷向四周。
密密麻麻的蜘蛛被火焰烧得挣扎爬动,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他一剑扫开面前灼烧的火团,纵身朝洞口跃了下去。
急速坠落的瞬间,他的脸色相当镇静,不断从掌心释出魔火,打在周遭石壁爬动的无数黑蛛上。
浓浓的炽火好似潮涌,随着他下坠的过程,火焰一路烧到底。
落地后他迅速地翻滚一圈稳住身形,只见洞中一只足有两人高的白脚黑身高蛛,正展开数条绒脚,身体下沉做出警戒姿态。
巨蛛的身后,是一张高挂的蛛网,纵横交织的蛛网上,青衫子的容予微被无数蛛丝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她身体挣扎着好似在说什么话,但话语都被蒙在蛛网里头,传出来变成了断断续续“唔唔”的声音。
灵衍眸色微沉,旋即就现出法剑朝巨蛛攻去。
巨蛛抬起硕大的脑袋,藏在锯齿般嘴里的森森尖牙龇出,粘稠的白丝朝灵衍吐来。
灵衍纵生跃起,掌心快速打出赤色火团,火焰触碰到白丝的瞬间噌地向上攀烧,烫得巨蜘发出震耳欲聋般嘶嘶叫声。
他向来是碧宁山新一代弟子中课业修得最好的,一个白脚黑蛛兽自然不放在眼中,用火团戏耍它几个来回,激得巨蜘狂躁爬动,他一跃飞上巨蛛的背,法剑注入魔气一攻到底,瞬时就将巨蛛狰狞的头颅割了下来。
轰然一声,无头的蛛身软趴趴地倒地,蛛首轱辘往前滚了一圈,撞上石壁才停下。
灵衍连汗都没出,轻巧地从蜘蛛背上跳下来,抬手点一簇火,瞬时赤色将蛛身包裹,噼啪地烧灼起来。
容予微眨巴着眼,唔唔的声音不断被蒙在蛛网里头传出来。
咻的一声,白光一闪而过,整齐地割断了缠在她身上的蛛网,她整个人就啪地掉在地上。
她狼狈地撑着手肘从地上坐起来,两眼冒着雾花,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远处被烧成一团火球的巨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灵衍脸色黑沉得厉害,朝她冷声道:“一只灵智都没开化的蜘蛛,就把你折腾成这个狼狈的鬼样子,容予微,你到底都在师门了学了什么东西,法术都不会用吗?”
容予微垂下眼睫,闷声到:“我……我就是走神了,被它忽然刺了一下,动弹不得。”
说罢,她目光转向自己的腿,小腿上一处深深的伤口。灵衍的眼神顺着看去,血干涸地黏在衣料上,附着被刺得半穿的皮肉。
“弱就弱,还找什么借口。”
灵衍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更严厉的话,长长的睫羽半垂,拽住她的胳膊扯到背上,将她背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背着人飞出深洞,转手再一道炽焰打出,洞口轰然塌落,沙石朝下翻滚,烧起刺鼻的浓烟。
月色深深,容予微趴在灵衍的背上,一声不吭。
灵衍讥诮着笑她:“怎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平日不挺能叭叭的吗?”
容予微纤白的小手虚搂他脖子,瓮声瓮气:“我话多会惹你烦的……”
看她还算乖顺的份上,灵衍没有反唇相讥,只是背着她默默地走。
月色深深,照在两人的身上,四周丛林在风中摇晃,刷拉刷拉的声音不断。
“衍哥哥,我以后不再乱说话了,你别生我的气,行吗?”容予微小声地说着。
“嗯。”
“我会努力修习的,下次不给你拖后腿了。”
“……嗯。”
“那我以后还能跟着你吗?”她继续小声发问。
灵衍不耐地回道:“我不让你就不跟了吗,净说废话。”
少年语气恶狠狠地,却还是背着她走,反手将之前捡到的海棠花簪子丢给她。
“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下回我可不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一阵清凉的夜风拂过容予微的面颊,她两条纤细的腿轻轻地晃荡着,握着那只海棠花簪子,别进自己发间,漆黑圆润的眼眸又漾出笑意。
“我就知道衍哥哥最好了!”
两人的影子叠成小小一团,在丛林间慢步前行,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落,照着他们稚嫩的脸庞。
又是新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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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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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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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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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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