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多年不见,你长大了。”他语一顿,“在碧宁山过得如何?”
白意欢微屈膝福礼:“多谢二伯记挂,欢儿一切都好。倒是二伯常年驻军风霜雨露,要多保重才是。”
白翰年低应一声,随后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白意欢道:“他们是欢儿的同门,皆是师尊门中弟子。”
几人揖手见礼,而白翰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右侧静伫的白家兄妹神色各异,白乔岩目光深沉,抿唇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白语柔却直接委屈地抱怨出声。
“爹爹,您这一回来,只知道问意欢姐姐过的好不好,眼睛都不瞧我和哥哥,到底谁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她本有心想和白翰年告状,让白翰年好生修理那些不知好歹的碧宁山弟子。可一瞧见白翰年又如以往一样,凡是都先顾忌白意欢,心中不免醋意横生。
她心中忿忿,自小便是如此,父亲总拿白意欢幼年丧父说事,事事都要迁就偏袒。得了好东西,也是先巴巴地送给白意欢母女,挑剩了才轮给他们兄妹。
她和哥哥的亲生母亲当年因双胎难产,生下兄妹二人就撒手人寰,多年来父亲对他们严厉有余慈爱不足,偏偏又对白意欢母女呵护有加。
不是没有闹过,她犹记得儿时,她哭哭啼啼地拉着父亲衣角,问他为何偏爱别人的女儿。
而父亲只是半蹲下身,告诉她——“意欢没有爹爹,而你有,你若连寻常小事都要计较争抢,心胸如此狭小,如何做我白翰年的女儿?”
也正因如此,她才事事都想要比白意欢高一头,都是白家的女儿,她凭什么就比不上?
白语柔攥着衣角,眸中含怨,半晌白翰年只是转过身,淡淡地看她一眼,面露无奈。
“柔儿,不要闹,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心性半点没有改。”
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才在街市受了委屈的白语柔更加恨怒,白语柔狠狠地瞪了白意欢一样,眼眶雾蒙蒙地跑出了屋子。
“父亲勿怪,我去劝劝她。”白乔岩不疾不徐地揖手。
“也好。”白翰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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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宇落花,假山高峦拟叠。曲水自假山礁顶流下,哗哗水流冲击着石壁,盖去周遭嘈杂。
白语柔抱着双膝蹲在假山凹穴中,哭得不能自抑。
她就知道,只要白意欢回来,一切又都偏向白意欢。那些不长眼的少年人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
她抽噎着,两只眼通红浮肿,把身子紧紧缩在假山凹穴中。
一双深青色的长靴在面前停下,来人蹲下身子,狭长而深郁的眸子半垂,递上一方帕子。
“擦擦吧,躲在这里哭也不嫌丢人。”
骨节分明的手纤长,透着羸弱的白。白语柔抽噎着没有动作,白乔岩叹一口气,兀自替她擦泪。
“从前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好哭的?”
“我就是不服!”白语柔带着哭腔喊着,“明明我们才是他的孩子,凭什么事事都是我们靠后?”
她望向白乔岩,泪眼朦胧地问着:“小时候有去无华神尊门下修习的机会,父亲二话不说就送了堂姐去碧宁山,可曾想过把机会留给我们。现下父亲要做他所谓的大事,又要将我送去给别人做妾,他那样心疼堂姐,怎么不送她去,这个时候又要我来尽儿女本分?”
那么多的委屈和不公,一桩桩一件件,她都不会忘记。
半晌,白乔岩揽住她的肩,低语道:“事情未成定局,何必杞人忧天,父亲也只是问你是否愿意入九重天,哪里就一定是为妾?”
“那位早早就定下了狐族的贵女,我不是妾又是什么?”
“即便如此,日后事了,你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侧妃。”
“我不稀罕当什么侧妃……”她尖声叫起来。
“当不得难道全由着你的性子?”
白乔岩握住她肩头,掌心微微用力,音色也沉了下来:“柔儿,不要任性,也不要只看眼前。短视狭隘,一叶障目,才会断送你的前程。”
兄长的眼神中有警示,亦有劝导。她一颗心渐渐沉下去,末了只是望着假山上潺潺而下的水流发呆。xǐυmь.℃ò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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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夜时分,白府各处都熄了灯。
白夫人倚在塌边,美目微阖。婢女伺候着她,双手搁于头穴处轻揉慢捻。桌案上一盏烛火明明灭灭,房中淡淡熏香铺开,是好闻的果木气息,白夫人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下去吧,无需伺候了。”
婢女屈膝告退,半屈身子迈出屋子,合上了房门。
月光如许,银辉倾泻。白夫人起身立于窗边,望着那抹盈盈弯月,摩挲着掌中手钏。
那是一串水头极好的绿松石,颗颗浑圆饱满,内无杂质。许是因常年被她握于手中把玩,手钏表面光泽盈润,细细垂下的穗子也多有磨损。
她在窗边坐下,昏暗的灯烛与月光交相印照,拉长了影子。
白夫人生得很美,年轻时也是艳绝一方的女仙,美名远播,数不尽的男仙将她视为梦中之人,上门争相求取。而她和白家小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早就完婚。
婚后二人如胶似漆,很快便有了白意欢。白夫人本以为夫妻恩爱生活和顺,此生只盼女儿安稳长大,却不想天不遂人愿,丈夫战死,留她守着偌大的白家至今。
如今上了年岁,白夫人美貌不减,岁月苍苍只更添风韵。常年寡居的日子,使她在人前端庄要强,只有夜里寂静无人,才敢露出伤怀之态。
“三郎……”白夫人喟叹一声,“你走了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未入我梦中。”
明明灭灭的烛火摇晃,她兀自喃喃着,两弯眸子半垂。
烛光拉长她的影子,而另一道影子从暗处缓缓迈出,远远地望着她。
“知秋,你又在想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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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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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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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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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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