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低下头:“奴婢不敢。”
“知道自己不敢就成,最近,太子宫里没什么异动吧,刚才我都看见了,太子对你挺上心的啊。”
崔艳双手抱胸,粗声说道。
绘梨咬了咬嘴唇回答道:“也不是,太子对每个人都是不冷不热的,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烦,绘梨这几天一直按照姑姑的吩咐在做,想必现在太子宫中也没人会怀疑奴婢的用心了。”
崔艳眼光如火,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绘梨,问道:“昭仪娘娘说了,只要你好好听话,不生二心,你弟弟妹妹会有一个好前程的。”
绘梨把头压得更低了,嘴唇都已经快咬出血来了。
少女浑身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好似大风中最不起眼的一片树叶,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吃饭的时候,许娥不顾素心的劝阻,硬是饮了一点酒,谁知她一沾酒就醉,此时眼神迷离,双颊染上了一丝红晕,抱着丁青遥的胳膊不放手。
素心为难地看了一眼丁青遥,丁青遥朝她摆摆手道:“无妨,娘娘心情不好,等发泄出来,就会一切如常了。”
素心叹息了一声道:“娘娘的心情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丁青遥何尝不知道许娥以后要面对的情况,那在松竹之下吟诵《诗经》的少年,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少年。
有些梦,早就该醒了。
伺候着酒醉的许娥睡下之后,丁青遥徒步走出了豫章苑。
晚风清凉,带着丝丝的寒意,她加快了步伐。
经过书苑的时候,见书苑里的灯亮着,想着这书苑一共有两把钥匙,一把在自己这,一把在豫章苑中,想必现在在书苑中的就是刘骜了。
这么晚了,他不去绘梨馆中歇着或是去豫章苑中照顾许娥,来书苑干什么?
怀揣着好奇之心,丁青遥轻声推开了门,慢步走了进去。
刘骜坐在书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书卷。
听见响声,见是丁青遥,刚硬的眉头轻轻舒展了一下,笑道:“明日太傅要查问功课,所以赶紧来看一下,省得明天出丑。”
“太子殿下连《诗经》都读不明白,今日却如此勤奋,实在是让奴婢百思不得其解啊。”
少女的声音细细的,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刘骜轻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书卷放下,直视着站在门口的丁青遥道:“那日父皇问本太子‘青青子吟,悠悠我心’何解,本太子是穿锦衣之人,自是不知青衣如何,待到本太子穿上青衣之时,想必就会明白了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出自《诗经·郑风》,这首诗写一个男子在城楼上等候他的恋人,它的意思可谓是最好理解的了,太子殿下的解释太过偏颇了。”
这首诗是丁青遥最喜欢的,所以常常把它当做自己爱情的座右铭,想必是太推崇这句话了吧,以至于到了二十五岁还没有嫁出去。
刘骜目光游移在丁青遥清秀明丽的眉眼上,嗤笑了一声说道:“这句诗你说错了两点,一是本太子从来没有去过城楼,二是本太子没有恋人,所以很难体会当时写诗人的心境。”
少年目光灼灼,让丁青遥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她低笑道:“如此看来,算是青遥见识菲薄了。”
刘骜起身站了起来,说道:“不是你见识菲薄,是本太子无心这些罢了。”
“可以前。太子殿下不是最喜欢读《诗经》的吗?”
源自于考古学家对历史问题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丁青遥想都没想,就脱出而出地问道。
刘骜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丁青遥道:“你怎么知道本太子爱读《诗经》?”
丁青遥有些懊恼自己的嘴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低下头斟酌了半天,才回道:“是太子妃娘娘说的。”
刘骜哦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那只是以前,娶了太子妃之后,就不再读了,以至于现在连它们的意思都搞不清楚了。”
哪里是不再读《诗经》了,而是心中明白自己永远都做不了那青衫苍翠的男子,也永远无法站在城楼之上等待自己喜爱的姑娘。
只因,他是太子,以后,会是这天下的王。
哪里还会有那样的机会去全身心的爱恋一个姑娘,像个平凡男子一样娶妻生子。
人生一场,长乐未央。
可是现在,他隐约觉得这个姑娘出现了,有时候她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他却觉得她比天涯还远。
她,仿佛永远都触摸不到。
丁青遥自是听不到刘骜内心的纠结与挣扎,她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装订的册子上写道:汉成帝刘骜少时喜读《诗经》,年长则厌恶,直至荒废。
有些人的一生,就在史学家的三言两语中渡过了,其中的景致随着时代的变革,变得越来越无迹可寻了。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心中有了决定,便不再左思右想,踌躇不前。
丁青遥回到了萍水阁之后,就让阿九给刘兴带去了话,让他准备一下出宫的事宜,而她自己,则走到了观梦阁的门前,思量了好久,都没有推开那扇木门。
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见了面之后该如何开口作别。
杨宫人打开了院门,见丁青遥站在门口举棋不定的样子,忙招呼道:“来了怎么不进来?”
丁青遥强颜欢笑地问道:“殿下在里面吗?”
“在,在,在,”杨宫人蹦豆似的回答道:“殿下不爱出门,怕一出了门,姑娘来了,硬生生地就给错过了,那就不妙了。”
丁青遥上学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miss”这个英语单词,它除了有想念的意思之外,还有错过的含义。
如今听到杨宫人说错过这个词,心里猛地一个咯噔,这不是错过,这是要永别了。
丁青遥笑了笑,问道:“殿下在干什么呢?”
杨宫人见丁青遥犹犹豫豫的样子,一时在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遂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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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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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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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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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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