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悚然一惊,心怀不甘之下抬起另一只手向菩提的脖子掐去,却被菩提攥住了手腕,只听菩提笑道:“你怕是忘了,我是心魔,却更是玄清欲念所化。”
欲念所化,所以只有躯壳,却没有血肉,桐声松开手,叹道:“可惜了。”
“是呀,可惜了。”菩提凝视着桐声的脸庞,他的瞳仁很黑,看人时似乎盛满了深情。
桐声挣开菩提:“你究竟想做什么?”xiumb.com
“自然是时机到了,做我们原本打算好的事。”
“我说过了,我都想起来了,你不要再拿剖心续命之事糊弄我!”桐声说着,猛然一顿:“还是说你想要他的心?”
“我和他,谁有了那颗心,谁就是真正的玄清。”菩提此时毫不吝啬地将一切告诉桐声:“不过他到底是从降生那日就是玄清,我强行夺舍怕也要被天罚,所以还是得使些手段。”
“来了。”菩提说着,颇为不舍地抬起桐声的脸颊:“下辈子等我去找你。”
桐声知道要发生什么,她以为她从不畏死,可眼下却不舍起来:“让我再看他一眼。”
“不行,他选了皇位,我自然要言而有信把你的尸体给他。”菩提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雕刻着凤凰的匕首:“好看吗?我特意为你制的。”
说话间,匕首便刺入了桐声的心脏。
萧成润破开门进来时,便见桐声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被菩提拥在怀中,鲜血侵透了她的衣衫,明明还是一张桃花般的粉面,却已经没了声息。
他来晚了。
“桐声……”萧成润步伐趔趄,随即勉强站直了身子,故作平静地向菩提走去:“桐声呢?”
菩提捏着桐声的下巴,将桐声的脸朝着萧成润的方向:“在这。”
那张脸萧成润看一眼便能确认,可眼下却道:“这定是你的幻术,桐声不是你养大的吗?”
“你永远都这么会自欺欺人。”菩提讽刺道:“桐声在你身边那么久,你应该多少察觉出所有的法术在你面前都无用吧。”
萧成润想起来那日桐声变了一枝梅花骗他,可那枝梅花到了他手中便成了一截枯柳枝,他没有给她好脸色,可却记得那时的她是那样鲜活明媚。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吗?”菩提语气中带着戏谑:“因为她生来魂魄不全,全靠我为她续命她才能活到今日,而你大气运加身,能给她补全魂魄的只有你的心,她到了你身边,百般引诱你,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剖心给她,补了她的魂魄,让她活下去。
“可惜啊……”菩提叹道:“可惜她搭上自己的心,全心全意只有你,甚至为了你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而你却在她和权力之间选了后者,权力那等身外之物都不能抛下,更何况你的性命?”
萧成润伸手抚向自己的心口,他的手一直在抖,根本就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不,你们串通好骗我……”
他说着,嗓子一阵腥甜,有什么从喉中涌出,堵得他喘息困难,他嘶哑地低咳起来,鲜红的液体溅在他的衣袖上。
原来是血。
“看看你自己,你就是个懦夫,从来都只会逃避!”菩提似乎真生气了,语气狠戾了起来:“事到如今还疑她,你这样的人怎么配那高位,怎么配她倾心!”
萧成润闻言,胸口剧烈的起伏,猛地拔出剑向着菩提挥去。
菩提不躲不避,可萧成润的剑却在靠近菩提时收住,无力地落在地上。
桐声还在菩提怀中。
“把她给我。”萧成润说着,疯了似的掰着菩提抱着桐声的胳膊。
“给你?给你她就能活过来吗?”明明是一具尸体而已,他能毫不留情地杀了桐声,可眼下竟不舍得松手。
这样可不好。
先例就在眼前。
菩提眸色变换,松了手,由着萧成润将桐声从他怀中抢出来。
萧成润心力交瘁,抱着桐声没走两步便跌在了地上,萧成润顾不得膝盖摔得剧痛,连忙捧住桐声的脸:“疼吗?”
桐声闭着眼睛,灵动的双眸被双睫遮挡,再也看不见他,这个认知让萧成润难以喘息,抱着桐声道:“对不住……”
对不住……
他一遍遍道,他想说我以为你又在骗我,还想说我已经立了遗诏,来此就是抱着死在你手下的决心。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道对不住。
“你说再多对不住她也听不到,她已经死了。”
“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萧成润看向菩提,眼中迸发出光亮,那光亮得骇人,菩提知道,萧成润大悲之下已经疯了。
正神须得心智清明,一旦疯癫,便堕落为魔,不再受天道庇护,伤了他自然也不会受到天罚。
目的这么容易就达成了,可菩提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快意,只木然道:“你的心。”
他方说完,便见萧成润拔了桐声身上的匕首,向着自己心口捅去。
雪亮的刀锋划破心口,一只手便拦住了他,紧接着就见菩提将手按在萧成润心口上,一道白色的气体随着菩提的动作从他的手中,钻入他的心口,使他空荡荡的心房充实了起来,而与此同时,萧成润的心却不再跳动。
玄清是清气所化,他的心便是天地清气所寄身的地方,与天地共为一体,山川之灵皆供养己身。
菩提此时只觉得以往靠欲念滋养的身体轻快通透起来了,他抚摸向胸口,隔着衣料皮肤,他能感受到沉稳有序的跳动。
菩提看向不惊不怒的萧成润,顿时明白他为何被欺骗了还能如此淡定,原来他本就不信他,所以也不觉得意外。
萧成润只是生了死志而已。
就在此时,萧成润心口的血落在了桐声伤口处,那血迅速与桐声的血交融,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她的伤处出现,一直包裹了桐声全身,那光芒亮的灼目,可萧成润和菩提都没有移开视线。
紧接着,金光变换成一只凤凰模样,向着鸣梧山的方向高亢地鸣叫了一声,便消散在空气中,而原本躺在萧成润怀中的桐声也消失不见。
“令羲……”一个名字只萧成润口中吐出,他的双眉紧蹙,只呢喃道:“令羲……桐声……令羲……”
他说着,突然一口血吐出。
菩提看着那口血,又看向方才凤凰对着鸣叫的方向,面上缓缓绽放出喜色:“凤凰,是令羲。”
令羲要回来了。
比他预想得要早。
菩提看着那处,唇边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他垂头看向萧成润,满是恶意的道:“令羲也好,桐声也好,都死了。”
萧成润只坐在地上,仿佛失了魂魄。
菩提垂首靠近萧成润,和他视线相接:“都是因为你。”
菩提说着握住萧成润还握着匕首的手,将匕首插入他那颗早没了清气的心,用力一搅血肉碎裂的声音传来,可萧成润却依旧好端端的。
“是了,你是清气所化,虽没了心,可清气不灭,你便不灭。”菩提故作苦恼:“那怎么办呢,如今我才是真正的神。”
萧成润终于抬起眼睫去看菩提:“我愧对神职,可你永远都不会是神。”
菩提直起身子,沉声道:“谁高居九天,掌管生杀,谁就是神。”
“只有仁爱苍生,才配高居九天。”
菩提嗤笑:“满口大道理,你自己不也做不到。”
曾几何时,令羲在他耳边凄然道,她也是苍生。
萧成璋怔住,重复着记忆深处的话语:“她也是苍生。”
他说着,突然低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笑得癫狂起来:“对,我做不到,我不配。”
菩提静静看着曾经淡泊自持的神尊没了神格,笑得像是个疯子。
直到守在外面的鸢扶许久没有听到菩提的声音,只听到萧成润骇人的笑声,心中担忧菩提被萧成润所害,开门进来查看。
见菩提安然立在堂中,似在走神,她松了一口气,却见菩提听到动静,回过神来:“你说该怎么处置他呢?”
鸢扶轻声道:“斩草除根方才妥当。”
“他死不了。”菩提道,便如当初的他一般,或许可以被压制被封印,但不会消亡。
最后菩提将萧成润封印在泥犁门里,这里原是封印魔息的地方,此时魔息早已被虺族从这里放出,这里便空了下来。
萧成润已经死了,他现在是玄清,却也不是,没了清气凝成的心,也随之没了神格,曾经睥睨六道的神,竟只剩了个独立于六道之外的躯壳。
萧成润没有反抗,安然进了泥犁门中,没了魔息,这一处的空气却仍是浑浊的,浑浊的空气吸入肺腑,就好像是在泥浆里蹭过的利刃,划伤了喉口,却又黏腻地糊住伤处,只留一阵闷疼。
“好好在此处待着吧,她当年就是为了帮你除魔息而羽化的。”菩提说罢,封印了厚重的石门,转身往九天之上而去。
那里有最亮的日月,最美的霞光,还有六界最大的权力,如今一切都是他的了。
天界的一场权力交替在所有众生都不知道的时候完成了,而鸣梧山上,一道凤凰幻影绕着鸣梧山飞了一圈,在所有羽族的见证下投入了涅槃池,却是举族欢庆的。
所有羽族都知道,他们的主上轮回归来,即将迎来又一次的涅槃,再一次庇佑族人。
鸣梧山上的羽族们,在看到那道凤凰幻影时皆化作了鸟身,欢快地鸣唱着,随着凤凰飞舞,等凤凰幻影飞入大殿后,他们便绕着大殿且舞且唱,数以万计,喧嚣欢腾。
毕方听着外面嘈杂的鸟鸣,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喜悦之色来。
当他看到撅着屁股趴在涅槃池边沿,恨不得将头伸进涅槃真火中的重明时,面上的喜色顿时一敛,一脚踹在重明屁股上:“你就不能庄重些!”
重明不防之下险些给毕方踹进火中,嗷的一声抓住了涅槃池边沿,稳住身形后连忙爬了起来,虽然没有烧伤,身上的华衣却被烧了好几个洞,他气哼哼地看向毕方:“你想烧死我吗?”
“原来你不是想下去陪主上?”毕方气道:“此处是羽族重地,怎能如此不尊重。”
“你才不尊重!”重明气道:“我总要弄清主上是怎么集齐魂魄的,明明之前我们去看她时,她还缺了命魂。”
毕方自知做错了事,心中讪然,扭头看向涅槃池:“那你看出什么了?”
重明摇身一变,顿时又换了一件崭新的衣服:“也许当初主上没有真的魂飞魄散,她的命魂或许就在涅槃池里,等着其他魂魄聚齐了,便三魂六魄归一,重新聚在涅槃池中修养,等待下一次涅槃重生。”
“对,主上可是凤凰啊。”毕方说着,眼中留下泪来:“也不知主上何时能涅槃。”
重明看着涅槃池中的火,在火下隐隐能看到一颗蛋,他神情温柔:“总不会比我们等她的这些年还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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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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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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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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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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