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脖颈中鲜血四溅,溅到了他瓷白的脸上。
松辕听到动静,惊呼道:“殿下!”
“速战速决,不必留活口。”萧成润说完,化守为攻,招招致命,转瞬间和刺客缠斗在一起,大大分担了侍卫们的压力。
桐声看着萧成润,他一袭白衣,仍旧如初见那晚一般,当时他举剑向她挥来时姿态飘逸清绝,仿若一只孤鹤,她的恐惧多是来自于他手中的剑,眼下他以一当十,姿态仍旧是矜雅的,可招式之干脆狠辣是那些刺客都望尘莫及的。
她这才知道,让人恐惧的不是剑,而是拿剑的人。
刺客眼看不敌,皆要撤退,局势顿时逆转,萧成润这边虽然人少,但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而刺杀的对象更是让人出乎预料,眼下再杀不过是白白送命,还不如留着命回去报给主上,萧成润这么多年来的体弱多病一直是装的,将功补过,说不定能留一命。
刺客想走,可惜萧成润却不放,眼看就杀的还剩下一个刺客,一身伤的松辕将刺客生擒,犹豫道:“殿下不如问出幕后主使?”
萧成润拿出丝帕擦着佩剑上的血迹,神色清淡:“我说了,不留活口。”
萧成润话落,一道鲜血从刺客喉中溅出,松辕收回剑,将刺客的尸体踢到一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不远处隐有脚步声传来。
松辕不待萧成润吩咐,便忙点了几个侍卫随他一起去检查刺客中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若是发现还没死透的,便在致命处补上一刀。
萧成润没有理会在补刀的松辕,只仔细擦剑,擦干净后将剑收回剑鞘,他伤在了右肩上,眼下整条手臂皆被伤处留下的血侵透,白色的衣袖染了大片蜿蜒的血迹,方才拼杀时尚且不觉,眼下整条胳膊再也使不上力气,握着剑的手一松,佩剑当即便往地上摔去。
一只纤小的手接住了染血的剑,用袖子草草擦去剑柄上的血迹,便重新将剑挂回了萧成润腰间。
先前握剑的人敛去一身凌冽杀意,虽身受重伤,却也如个清风霁月般的翩翩公子,而腰间的剑,便也如王孙子弟腰间只图装饰的佩剑一般了。m.xiumb.com
桐声这是第一次碰这把剑,可却没有害怕,她抬眸,正撞进了萧成润的视线中,他的双眸漆黑如墨,从来都让人看不清墨色尽头是什么。
不能再看了,只怕她还没看出萧成润心中如何,自己反倒被萧成润看的一清二楚,桐声垂眸,视线却在他染了血迹的脸上停住,她顿了顿,抬起胳膊,拿衣袖将血迹擦去,血液和红色的布料融合在一起,顿时只剩浅浅的痕迹。
桐声收回袖子,却忽觉肩上一沉,萧成润便脱力一般靠在了她身上,桐声环住萧成润的腰,不经意间摸到了他右肩留下来的血迹。
如果不是她扑过去挡剑,将萧成润压在身下,他应该便不会受伤吧。
这个念头在桐声脑中闪过,使她生出一些愧疚来。
“疼吗?”桐声问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流了那么多血,不疼才是奇怪。
她吱吱唔唔的想解释,却听萧成润的声音一如平常和缓:“不疼。”
二人说话间,一群家丁护卫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墙拐角处,领头的几个家丁见了满地死尸,脚步一停:“死人……好多死人。”
“走啊你!”
“什么死人!”
他们闹腾间,紧闭的寺院后门终于打开了。
僧人从门中出来,见了门外景象,低声念了一声佛号。
随后抬眸看向浑身浴血的萧成润:“阿弥陀佛,施主无事便好。”
“哪里就没事?”桐声扯了扯唇:“多亏你关门关的及时。”
僧人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寺中毕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出家人和香客?”
“合着门外这些不是香客,进寺时没给寺里香油钱?”桐声反问道:“自己贪生怕死还找什么理由。”
“罢了。”萧成润按住桐声的肩,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萧成润没有就桐声后一句话发表什么意见,只道:“他说的不错,刺客穷凶极恶,万一误伤了百姓终究不好。”
桐声抿唇,低声嘟囔道:“人都在大雄宝殿,离后门那么远,怎么会误伤。”
“救人啊!怎么都站在这里不动!”小沙弥气喘吁吁的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身受重伤的萧成润,惊呼一声,到底是年纪小,顿时吓得舌头打结:“哎呀,阿……阿弥陀佛。”
小沙弥身旁的一个家丁指着地上握着剑的尸体道:“这就是你说的要强闯寺院的贼人?”
小沙弥默默点头。
“这分明是来杀人的!”家丁一脸后怕,随后见众人纷纷侧目,他顿觉尴尬,默默的低下头去。
萧成润只做不知道这些人是让小沙弥含糊其辞的话哄来的,温声道:“这里无事了,多谢诸位仗义相助,此处血气重,诸位请回吧。”
等心有余悸的众人三三两两回去后,僧人道:“施主随我去包扎一番吧。”
“好。”萧成润的目光一一扫过随行的侍卫,带着松辕,一共十三人,身手皆是千里挑一的,眼下除了四个伤的极重,早已不知人事被搀着的,其余人身上的伤或轻或重,倒也无性命之虞。
萧成润虽微服出游,一直未曾表明身份,可僧人早已在门后听到了松辕喊他殿下,眼下只硬着头皮装作不知道,心中估量着法会结束了,低声吩咐小沙弥去请住持。随后便引着萧成润一行人去了寺中最好的厢房。
“施主先稍等片刻,我去为施主们备药,将寺中精于医术的师叔们寻来。”僧人说完,便从厢房中退了出去。
待到僧人出去,除松辕之外的侍卫,只要还清醒的,皆捧剑跪地。
萧成润眼睫一抬:“这是做什么?”
跪在当前的一个侍卫道:“属下等无能,使殿下身陷险境,无颜再随侍殿下身边。”
除了桐声,屋中众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说辞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这些人皆见到了不通武艺的萧成润,杀敌时的干脆的招式。
萧成润身份不比其他皇子,一直是如履薄冰,韬光养晦,只以文采音律显名。眼下运筹帷幄之中,以病弱之身一举击败叛臣,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京中正愁抓不住他的错处,若是往常,稍稍显露些弓马功夫虽说会更惹人忌惮些,但也无妨。
可此时一举击败多名刺客,武艺已非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连他们这些在萧成润出宫建府后,近身侍奉的侍卫都曾以为萧成润习剑,不过是强身健体,唯一的用处,也不过是宴饮时舞剑助兴。可谁家助兴的剑舞,杀起人来能这般利落,这般行径若是落在有心人耳中,深究起来,便是欺君了。
一时间屋中静极,侍卫们只觉得萧成润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重若千钧,压得他们额间冒出汗来。
当下只听萧成润沉声道:“我留诸君在身边,将身家性命托付于诸君,武艺高低是其次,重要的是看重诸君皆是一等一的忠义之人,诸君拼死护我,以命尽忠,若是因为一场刺杀便治诸君的罪,岂不是让人心寒?”
众人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纷纷张口表忠心,萧成润静静听着,临了话音一转,闲话家常般:“都起来吧,佛门清净地求死,你们也是促狭。”
侍卫们的心便又提了起来,他们跟随萧成润良久,自然对他的脾性摸出几分,知他并不是好杀之人,虽是求死,但更多的是借机表忠心,要不然杀光刺客后便会举剑自刎,断不会等到进了寺中再求死,却没想到萧成润一句戏言般的话道出他们的盘算。
当下知道他们的行为犯了忌讳,都心知肚明的事,却也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认罪,只将头头垂的更低,皆道:“属下有失考量,求殿下恕罪。”
“人之常情,何罪只有,诸君今日只有功,皆当以百金相赠。”萧成润看向松辕:“回府后便去松柯那儿支了金,你也一样,都好生的把伤养好才是正经。”
当下众人谢过萧成润后,便互相搀扶着起身。
桐声默默看着萧成润这一通恩威并施,使得这些侍卫一个个乖顺的绵羊一般,不由暗自气馁,只觉自己这个要谋心的,段数比萧成润这个谋心对象差的太远,当下只想收拾收拾回去等死。
桐声气馁中,僧人拿着伤药绷带回来了,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寺中住持长老,原本不甚宽敞的屋子顿时跟显拥挤了。
住持和萧成润见了礼,便忙使人引着侍卫们去隔壁包扎,自己和一个老僧留下萧成润包扎,口中却只以郎君相称,仿若不知他的身份一般:“寺中疏忽,竟使得郎君在后山遇刺,还请郎君见谅。”
“住持言重了,刺客所为和寺中有何干系。”萧成润说罢配合着住持侧了侧身子:“如今染血佛前,是我的罪过。”
住持拿巾帕擦去萧成润伤口旁的血迹,念了一声佛号:“万物有命,施主不必自责。”
萧成润颔首:“后山那些人,便烦请寺中做场法事将他们葬了吧。”
桐声闻言蹙眉,很是不乐意:“他们要杀你,你还给他们做法事,是想让人超度后再来杀你吗?”
“其罪当诛,可死后不过皆是一具白骨,生前善恶奖惩已定,何必再带到身后算。”萧成润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自嘲一笑:“我能做的,不过只有这假慈悲而已。”
“慈悲之心并无真假。”住持从老僧手中接过药,动作小心的给萧成润敷药:“众生皆苦,所行所为多有无奈之处,他们是,郎君也是,说到底都无什么善恶之分,只要心中净土长存,终是有得证大道之时。”
这和尚一口一个众生万物,听得桐声这只小雀一身麻气:“那也得有命证。”
住持笑容和蔼:“世间自有因果轮回,功德圆满不拘几世。”
“可我只信我活着的这一世,往前往后轮回的,谁见过,谁记得?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桐声想到自己这朝不保夕的命数,心中颓然,语气却更加刻薄:“这一世都活不下去,就算有轮回,也圆满不了。”
萧成润闻言,眸光一顿,长睫缓缓抬起,玩笑似的道:“怎么活不下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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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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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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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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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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