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桐声知道她叫的是什么,羽族出生后会将第一眼看到的当做父母,桐声本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灵魂,这种事不会在她身上发生,却没想到再成熟的灵魂也压抑不住飞禽的本能。
她心如死灰,却忍不住往萧成润温热的掌心缩了缩。
萧成润见她刚刚极清越的“啾”了一声后,便缩成一团不再叫了,以为她是冷了,伸出另一只手罩在她头上,给她挡住了风,捧着她往屋中去。
松柯木然看着往日淡漠自持,衣不容尘的自家殿下托着一个丑兮兮脏乎乎的小东西,一阵风似的进了屋中,他抬步跟去是,只看到了一角翻飞的衣摆。
进了屋中只见萧成润已经用帕子将那小东西仔仔细细地包好了,萧成润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给它准备个窝,暖和些。”
松柯动作很快,当桐声被放进铺了厚厚丝绒垫子的盒子中时,还亲昵地蹭了蹭萧成润的指尖,桐声对这只鸟身体本能的行为无力控制,默默地缩在盒子里反思。
她的目标很明确,留在萧成润身边,既然他不喜欢人,那就先变成鸟,沾到他的龙气,躲避雷劫,留得一命后,再慢慢图谋其他,却没有想到禽兽本性难违,给自己认了个爹。
那她以后的计划该怎么实施呀!
桐声愁得头疼,又难以抵抗幼鸟虚弱的体质,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
“殿下这麻雀长得倒是别致。”
幼鸟长得极快,不过十来日背上就长出了灰色的细羽,猛地一看确实挺像麻雀,桐声努力挥了挥翅膀,两把小扇子似的挥出璀璨流金,虽然小,但却也极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她翅膀下面一层金色的羽毛。
萧成润安抚地点了点她的头顶:“这小家伙气性大,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它是麻雀。”
松辕在一旁点头附和:“前两天我就这么说了一嘴,它一爪子就给我挠出血了。”
松辕把他手上细细的几道血痂展示给景衡看:“别说,这么丁点大爪子倒厉害,真不知道是什么鸟。”
景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几道细的几乎看不到的血痂,打趣道:“真厉害,这么深的伤口得趴在上头才能看清楚吧。”
景衡是在打趣松辕,可同时也打击了桐声的自尊心,她扑棱着翅膀,想要给景衡也来一下子,翅膀还没扑棱起来,就让萧成润给握在了掌中。
桐声扭头,不满地冲萧成润叫了一声:“啾啾!”
景衡看着好笑,道:“头一次见殿下养爱宠,不知可取名了。”
萧成润顿了顿,发现自己还真忘了这茬,他摇头,却觉手上微微一痛,被桐声啄了一口,他惩罚似的轻敲了一下桐声的浅黄色的喙:“就叫啾啾吧。”
你才啾啾!你全家都啾啾!
桐声张口反驳:“啾啾啾啾!”
景衡见状道:“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桐声扭头瞪了景衡一眼,对这种看似道貌岸然,实则巧言媚上颠倒黑白的人深恶痛绝。
萧成润屈指理着桐声脖颈上细密的绒毛,唇角微勾:“你喜欢吗?”
不喜欢!
“啾啾啾!”桐声霍然回头,一双眼里充满了希翼。
萧成润点头,笑意柔和:“你喜欢就好。”
桐声失望至极,从萧成润掌心跳出去,跳回了自己窝里,留给萧成润一个毛绒绒的背影。
为了表达对这个名字的不满,桐声一整天没有搭理萧成润,等到第二天睁眼,萧成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桐声看了一眼窗外渐渐聚起的劫云,挥开翅膀飞到了萧成润床上,心里只盼着萧成润快些回来,他走了这间屋子龙气稀薄,要是雷劫这时候下来定是要劈死她。
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然不能化成人形了,她可不想死成一只毛还没长齐的烤鸟。
桐声提心吊胆地等到傍晚,却听到外面马蹄声和喊声一起传来,院子里洒扫的仆妇丢了扫帚,喃喃自语:“回来了,回来了……”
她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管活计了,抬腿就向外跑去。
“哎!”管事见仆妇跑了,只扬声喊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也没让人去拦,管事走到院子捡起扫帚,继续扫落叶,嘴里感叹道:“这仗可算打完了。”
桐声心中感叹这些人莫名其妙,随后漠不关心的收回视线,歪头理了理自己的毛,她心里想的是,萧成润应当也回来了吧,她应该不会被雷劈了。
萧成润直到晚上才回来,带了一身酒气,脸颊被酒气熏的微红,连带的人也难得有了些烟火气。
桐声念了萧成润一天,一见他进门就向他飞过去。
萧成润张开手接住她,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把,便把她放下,转身去浴堂沐浴。
桐声想了他一天,还没沾够龙气,自然不会放过他,她飞到萧成润肩上,勾住了他的衣服:“啾啾!”
萧成润侧首看向她,语调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下去,我去沐浴,听话。”
桐声被他吐息间的酒气熏得晕乎乎的,竟然真乖乖松了爪子,等她回过神来后,萧成润已经迈出了房门。
她瞄了一眼盘旋在远处的劫云,清醒过来,挥开翅膀跟了上去。
“都出去吧。”
婢女们闻言,放下衣衫巾子等物,对萧成润矮身一福后躬身退了出去。
萧成润沐浴就寝时向来不喜欢有人侍奉,听到关门声,才开始宽衣解带,当他的手放在衣带上时,却觉身后有异,他神色一冷,回头看去,却正对上两只黑黝黝的眼睛。
看着那只站在屏风上的小雀,萧成润眼中冷色渐消,化作一抹无奈:“你怎么进来了。”
他说着,走到屏风下对桐声伸出手:“下来。”
桐声展翅落在他手心,却见他转了个弯捧着她往门边走,桐声察觉出萧成润的意图,抓住萧成润的袖子不肯走:“啾啾!”
萧成润停住脚步,无奈道:“当心打湿了你的羽毛。”
桐声摇头,表示无妨。
萧成润见桐声意态坚决,只得问道:“你是雄是雌?”
为什么问这个?
桐声歪头,一脸疑惑:“啾?”
“若是雌鸟,你便不能留下来,这于礼不合。”萧成润说着,回想起怎么区分公猫母猫,拨开桐声的尾羽准备辨一辨。
桐声莫名其妙被调了个个,本来还在奇怪萧成润在做什么,随即就感到屁股发凉,作为一只成了精有羞耻心的鸟,她身上的毛顿时就炸起来了,挥开翅膀一溜烟飞到屏风上。
混蛋!淫贼!
她气势汹汹地拿翅膀指着萧成润,嘴里吐出一串:“啾啾啾啾!”
因为语言不通,桐声的喝骂没有对萧成润造成一点伤害,反而她头上一重,被盖上了一块帕子。
桐声本来不想看萧成润脱了衣服的样子,萧成润的行为却彻底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她的翅膀抖呀抖,终于把帕子抖掉了。
入眼时一室水汽,萧成润坐在浴桶里,水雾朦胧间,桐声只看到了一截肩膀。
嗯,挺白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桐声暗道人类矫情,却见萧成润睁开了眼睛向她看来。
她在萧成润张口前先一步转回身去,留给他一个居高临下的背影,以示她对他的躯体没有任何意思。
萧成润看着桐声的背影,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没过多久就穿戴整齐,开门离开了浴堂,临走前还不忘把站在屏风上的小雀拎起来,惩罚似的点了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成润沐浴后身上入股暖烘烘的气息,桐声很喜欢,往他袖中埋了埋头。
“常安他娘这些日子应当不会回来了,她的活你先接着吧,明天我看看再调两个人过来,也到秋天,一眨眼的功夫叶子就掉一地,万不可让王爷见了那枯枝败叶的坏了心情。”
浴堂后是十余步有一个月洞门,门后有一排厢房,在院中侍奉的仆从多住在那里,此时管事的声音正是从月洞门后传来。
“好。”那仆妇答应后又道:“这仗打完了,常安也是杀过叛军立了功的人,往后常安他娘有福气咯。”www.xiumb.com
“有什么福气。”掌事叹了一口气:“是打赢了,可常安人也没了,常安他娘当场就哭晕了,还是她家邻居知道她现在伺候王爷,怕她儿子没了自个还要再被打一通板子,跑来给我递了话。”
仆妇原本有些含酸的语气顿时降了一个调,怜悯地感叹道:“命呀,可怜常安他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等享一天子孙福,儿子就没了。”
“谁说不是呢。”管事道:“要我说,不打仗这些事就都没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随后吱呀两声开门声,应是管事和那仆妇各自进屋歇着了。
四周静了下来,萧成润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桐声又从萧成润袖子里把头拱出来,抬头看去,月光照在萧成润的脸上,映出冷玉一般的颜色。
桐声感觉萧成润不太开心,她飞到萧成润肩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萧成润垂眸看了她一眼,抚了抚她光滑的羽毛,抬步往前走去。
桐声立在萧成润肩上,抬头看向天上弯弯的月牙,当精怪难,当人也难,还是当神仙好。
只是按那个假神仙说的做,她又真的能成仙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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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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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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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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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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