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武校后,老爷子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报地址后,老爷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出租车一路朝东开,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这才停下。
老爷子下了车,背着手站在原地,仰头打量眼前的景色,满脸感慨。
在老爷子正前方,两座石狮子一左一右矗立在大门前,在左手边的大理石墙上,悬挂着牌匾,“西山省武术协会”。
大理石做成的围墙朝两侧伸展而去,往里看,入目的是一块裁剪精致的花坛。
里面五颜六色的鲜花盛放着,让人赏心悦目。
再往里看,四五栋红砖小楼错落矗立在郁郁葱葱的绿树间,环境清幽,隐蔽性也很好。
老爷子在大门外站了会,这才信步往里走。
门口的保安很负责,把老爷子拦了下来。
老爷子并没有生气,而是呵呵一笑,淡淡说道,
“小同志,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赵书记。”
老爷子多年习武,谈吐之间自带一股不平凡的气息,就连简单的一个微笑,都让人心头有些微压迫感。
保安自然也看出眼前的人不简单,他不敢耽搁,捞起座机拨通内线电话。
不多会,一个人影从第二栋的红砖楼跑了过来。
这人还没到跟前,掩不住欣喜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哎呦,老大哥,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灰麻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一头寸发、五官柔和,要不是看他走路那股生风的劲儿,说他是学校的老师也不为过。
一见到他,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
“贤弟啊,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怎么戴起眼镜了?”
等保安把大门打开后,赵书记连忙上前握住老爷子的手,一边把他往里迎,一边摇头叹气,
“大哥啊,人老了,没法子。
这一年过一年的,我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可不就戴上老花镜了。”
老爷子微微皱眉,上下打量赵书记,随后把手指搭上赵书记的腕脉,过了会才收回手。
只不过,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可不大好看。
他沉着脸,语气有些凝重,
“你这几年偷懒了?
功力不进反退。
是安生日子让你尝到甜头了?”
赵书记摇了摇头,带着满脸感慨看着老爷子,
“大哥啊,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天资过人啊?
我啊,天资愚钝,以前再怎么努力,到头来还是普通人。
我功力退步,不是我偷懒,是年岁到了,越练越倒退。
这人啊,不得不跟岁数低头啊。”
老爷子愣了下,随即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万千感慨。
老书记比他年轻许多,结果到现在,反倒是他看起来比赵书记要小。
两人一边聊着往事,一边往红砖楼里走。
就在二人走进大厅,准备往赵书记的办公室走去时,一个人从拐角处走来,与两人相遇。
来人是个蓄着山羊胡的干瘦精干的老头,他一身白色唐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可就不那么仙气飘飘了,
“我当是谁这么大面子,还让赵书记亲自去接,原来是铁佛拳掌门大驾光临啊。”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并没有让老爷子生气,他反而把手背在身后,淡淡说道,
“钱副会长,多年未见了。”
钱副会长冷嗤一声,眼底满是不屑,
“铁佛拳掌门来我们这小破地方做什么?
难道铁佛拳落寞了,得靠咱们这个外省的武术协会来帮忙?”
不等老爷子说话,钱副会长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阴阳怪气说道,
“哦,我懂了。
你们铁佛拳宗门也是穷途末路了,这才大老远跑来西山省求助。
要我说啊,你们宗门在多年前就不该选你当掌门,你瞧瞧,现在铁佛拳没落,和你脱不了干系啊。”
这话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当场翻脸了。
但老爷子岂会是一般人?
他淡然一笑,不卑不亢说道,
“钱副会长,多谢您关心本门内事。
不过么,铁佛拳有铁佛拳的规矩,就不劳您操心了。”
钱副会长脸色一沉,还想开口讥讽两句,一旁的赵书记连忙站出来打断,
“钱副会长,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他引着老爷子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钱副会长阴沉着脸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后,扭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赵书记一走进办公室,立刻把门给锁上了。
他一边给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倒茶,一边无奈说道,
“大哥,二十多年了,钱副会长一见到你,怎么还是这幅浑身冒刺儿的模样?”
老爷子接过赵书记推来的白瓷小杯,他轻轻吹拂茶面的热气,浅酌一口,
“我也是没想到。
不就是当年拆穿他作弊的事儿,他怎么就记到现在?”
赵书记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温声说道,
“不聊他了。
大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微微颔首,把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
他一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其实有件事,我想请西山省武术协会帮忙。
铁佛拳宗门里,出了点意外。
事情是这样的,
多年前本门有一位弟子因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弟子一直行事低调,宗门里也就忽略了他。
哪成想,他这么些年,一直处心积虑积累实力,他近期很活跃,并且扬言要夺回掌门之位。”
听到这,赵书记伸手摩挲着下巴,问道,
“大哥,以您的本事,对付这种人应该不难吧?
是还有其他事,导致您不得不来西山省求助?”
老爷子盯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沉沉叹了口气,
“我要是出手,自然是能拿下他的。
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仅仅是关乎我一人了。
这是整个铁佛拳宗门上下、乃至下一任掌门的大事。
他不但要夺回掌门之位,还想废了下一任掌门的武术。”
赵书记听到这,脸色一白,倒吸一口凉气,
“废武功?
这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歹毒?”
现在不比以往,要废除一个人的武功,需要宗门上下做决定。
而且这么多年,能被宗门决定废除武功的人一个也没有。
毕竟,废除武功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比死刑还要可怕的存在。
老爷子沉着脸点点头,
“对,下一任掌门在并城,那位弟子也动身来并城了。
我要是不过来,鞭长莫及。
但此人阴险狡诈,我怕防不胜防,便想找武术协会出手相助。”
赵书记伸手摩挲着下巴,眉头紧皱,沉吟道,
“老大哥啊,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老爷子伸手拍拍赵书记的肩膀,沉沉叹了口气。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会,老爷子随即站起来,和赵书记道了别。
等老爷子走后约一小时,另一个人出现在西山省武术协会门口。
李子煜理了理大衣的衣领,站在门口等人。
不多会,蓄着山羊胡的钱副会长一脸笑意迎了出来。
钱副会长一边把人往红砖楼引,一边亲切问道,
“子煜,好久不见了,这次怎么突然来并城了?打算呆多久?”
李子煜笑着和钱副会长握了握手,
“钱哥,您客气了。
这次我来并城,是有件事需要我亲自处理。
这样吧,今天我做东,请无数协会诸位干部们吃个饭,就当我来打招呼了。”
李子煜这一提议,钱副会长当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钱副会长先把李子煜带去自己的办公室,随即打了个内线电话,通知干部们傍晚在并城大饭店吃饭。
傍晚,暮色霭霭。
西山省武术协会的干部们三三两两赶到并城大饭店,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到了李子煜定好的包厢。
其余干部们都不认识李子煜,但见他做东,也都客客气气,恭维两句。
等大家酒足饭饱后,李子煜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对众人淡淡说道,
“首先,感谢诸位赏脸,能来吃我请的这顿饭。
其实我有一事想请大家帮忙。
诸位也都是武林中人,各门各派的武术承袭都有讲究。
那大家肯定也知道,李家铁佛拳,是只传李家人。
而且,传男不传女。
但眼下,我们李家出了个叛徒,竟然让一个外姓子学了铁佛拳。
这简直就是在打我们铁佛拳的脸!
在这里,我要以下一任掌门的身份,清理门户。”
说到这,李子煜又补充了一句,
“并且,我在宗门里已经得到了大部分长老的支持,所以我才会放心来到并城,亲自处理此事。”
听完李子煜的话,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干部们纷纷点头,觉得李子煜做得没错。
可这其中,赵书记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淡淡说道,
“李子煜同志,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对了吧?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铁佛拳宗门的现任掌门还没发话,怎么就轮到你来做决定了?”
李子煜瞥了眼赵书记,轻嗤一声,
“敢问这位是?”
赵书记不卑不亢继续说道,
“我是江西省武术协会的赵书记。
我只是想问,李子煜同志是否有告知掌门这件事?
以及,您说您以下一任掌门的身份来做决定,但你真的已经确定是下一任掌门了吗?”
面对赵书记的咄咄逼人,李子煜的脸色越来越黑。
李子煜没有直接回答赵书记的话,而是淡淡扫了眼身边的钱副会长。
钱副会长心领神会,冷着脸站起来呵斥,
“钱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www.xiumb.com
李子煜同志与我多年好友,难道还会有假?”
赵书记不好当众顶钱副会长的嘴,只得板着张脸坐下来。
很快,饭局结束了。
干部们三三两两离开,而赵书记看着钱副会长和李子煜一起离开后,自己也坐回了车里。
关上车门,赵书记长长叹了口气,随即拿起放在车里的大哥大,打了个电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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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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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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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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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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