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走在街上,感受着和后世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以及烟火气。
他心中充满平安喜乐。
1993年的早晨,街头巷尾充斥着后世罕能听到的叫卖声、吆喝声和大声相互问好的声音。
一个穿着灰色干部服的男人骑着车子,带着孩子穿过街道,他的车把上挂着网兜——里面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
一边走,一边大声和路边的人打招呼。
路旁的录像厅里,有打着哈欠走出来的年轻人。
孩子斜挎着军绿色的书包,上面有一颗耀眼的红五角心。
书包旁还有一个军绿色的水壶——1993年已经有一些其他形式的水壶了,但这种军绿色水壶依然是最常见、也是最实用的。
这孩子身上这个水壶应该已经传了两三代人,许多地方都斑驳掉漆,但看上去依然坚固完好。
“老李!送孩子上学去?”路旁一个大婶吆喝道。
“对啊!今儿我送他!”灰色干部服的男人骑着自行车穿过闹市,脚下不停地说道。
“呦!那你可得快点儿!我看这天儿要下雨的样子!”
刚好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杨峰,听到这段对话,先是微微一笑。
再过几年,生活节奏加速会让这样的画面越来越少。
每一幅这样的画面,对杨峰来说都弥足珍贵。
接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阴天,翻滚的乌云渐渐压上头顶。
杨峰提了提手里的早餐,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他把早餐递给窦晓玲,小媳妇手脚麻利地分好,喊女儿出来吃饭。
“杨峰,我琢磨着,曼曼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让她今天去上学吧?”安顿女儿开始吃,窦晓玲问道。
杨峰琢磨了一下:“过一两天吧,我刚才看天气有点阴,担心今天会下雨——别让孩子再淋了雨。”
杨曼曼今年四岁半,快到五岁,应该上幼儿园中班。
但窦晓玲想让她上大班,等过了九月去学前班——这样到六岁就可以上一年级了。
窦晓玲伸头看了一下窗外(那个动作显得她脖子修长,身段十分美丽):“确实阴天……行吧,那再歇一两天吧。”
……
说定了家里的事儿,杨峰告别母女俩,再次赶往市场——连续两三天没去,想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但当杨峰进入市场,才发现,市场里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南国美的宣传广告随处可见,甚至一些南国美喇叭裤的传单被不要钱似的扔在地上。
杨峰目光缩及之处,至少有七成零售商的铺子里,都挂着南国美的喇叭裤。
而那些随处可见的广告商,还煞有介事地写着。
“喇叭裤的发明者,国内首家”等字样。
一路走来,除了这铺天盖地的市场攻势,杨峰还听到了许多人对这裤子的议论。
“我听说,市场上第一家做喇叭裤的是寒白杨,不是南国美啊?”
“切,说那玩意儿没用,你看看现在,真正领跑的是谁?”琇書蛧
“确实,寒白杨都快看不着了……哎,寒白杨不会就这一拨儿就死了吧?”
“谁知道?市场上出来几天就死的品牌可太多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杨峰垂下眼帘。
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除去愤怒,居然还有一丝兴奋。
杨峰毕竟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无论是商业实战能力还是理念都超出这个时代太多。
基本上,他想做点生意,不能说完全碾压也相差不多。
导致大部分时候,他在做生意时,都会有一种“独孤求败”一般的孤独感。
所以,当市场里铺天盖地的南国美扑面压来的时候,杨峰在愤怒之余,反而十分兴奋。
他有了一种和人对弈下棋一样的乐趣。
但乐趣归乐趣,他仍然很愤怒。
被人泼脏水,污蔑,铺天盖地的压制……
这以上的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一个人愤怒。
更何况,南国美从开始进入市场,从头到尾的操作,都有一个极其明确的指向——想让寒白杨死。
本来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商业竞争,但却被南国美放大到生死之争。
那就不能怪杨峰手下不留情了。
商业竞争,你死我活。
杨峰能白手起家厮杀成一个数十亿元身家的巨富,靠的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
现在,南国美已经对他宣战了。
既然你想让我死,那就请你先死上一丝吧。
此时,杨峰离自己的工厂还有一段路。
杨峰已经等不及了。
于是在在路边一个电话亭里给老白发了一条寻呼。
寻呼机是90年代特有的通讯方式。
早期的寻呼机,收到的消息,只是一个对方的电话号码。
只有后来的“汉显”才能显示汉子。
但那玩意,老白是没有的——他只有一台最老式的数字寻呼机。
所以,杨峰必须等他回电话。
等待电话的时候,杨峰看到,路旁有女子穿着一条南国美喇叭裤。
她一脸开心地穿着喇叭裤,充满自信地往前走去。
她如果穿上我们的寒白杨,效果会更好……
杨峰默默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里微微感慨。
是时候把南国美从市场里彻底赶走了。
电话铃响了。
杨峰接起电话。
是白德凯。
“老白,是我,杨峰。”
“杨峰,你咋不在厂里给我打电话?”电话里,老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着非常嘈杂。
“南国美压咱压的很厉害,我有点着急,想看看你那边是什么进度。”
杨峰问道。
“明白!我这边搞定了!估计明天就往回走!”电话里,老白的声音有点着急,但也有些兴奋。
“杨峰,我找到好布了!我也联系好一家靠谱的制衣厂,还是老办法,让他们先做成裤子,然后咱再改!”
“因为,咱手里就那几十个裁缝,直接做成裤效率太慢了,还不如把半成品放在地北省!”
“而且这样还利于保密……”
老白飞快地把自己想想法和杨峰说了一遍。
杨峰笑了笑:“你的思路很完善,就按这个来吧。”
“好!他们这边做货速度很快,估计第一批货两三天就能发。”老白说着,“我计划明天就启程往回走!反正他们发货也是货车转火车,一晚上就到!”
杨峰一握拳:“那咱们反攻的日子,就定在那时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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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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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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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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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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