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社第三年的暮春,钱源的妹妹钱藜在杭州演出昆曲《西厢记》,为了给妹妹捧场,钱源特地邀请到了沈书枝、张逸杉和廖志忠这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捧场。
彼时几个人都是文坛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单是往那里一摆,当天的门票便一扫而空,更是多加了四个场次,让大家听个痛快。
这一日,正逢四人一同在钱藜的餐厅里吃饭,恰里当天特地清了场子,招待这四尊大佛。
开胃酒、前菜、主菜三轮上完,张逸杉一边摇着酒杯,一边感叹:“哎,真是不公平。好歹我们三个也出了力,露了脸,怎么偏生从菜色到红酒,都选的沈兄的口味?”
“哦?逸杉是如何得知沈先生口味的?”廖志忠开口问道。
“其实我也没完全猜出来,只是沈兄有次口误,说起自己喜欢勃艮第陪白松露。
可是白松露那可是稀罕物件儿,若不是提前就准备好了,怎么可能咱们几个临时起意,就能吃上?”说完,丹凤眼一斜,撇了下钱藜。
“张先生这话真是说得我脸都快红到脖子根儿了,莫说我们家,就是这条街上其他三个西餐馆子,白松露也是常备着的。
因为价格昂贵,也难得,所以才拿来招待贵客。今日却被您这样取笑,我真是百口莫辩。”钱藜闻言,三下五除二将话挡了回去。
“好了好了,这酒也喝了,才也吃了,正巧咱们四个都在,正好凑一桌麻将。诸位可敢一战?”沈书枝叶出来打圆场。
廖志忠看了眼沈书枝,又看了眼钱藜,莫测的笑了笑,“沈兄,咱们几个就数你手最臭,平日里躲都来不及。这回,为了让美人脱罪,真是下了血本啊……
“不过……,看沈书枝急着要解释,廖志忠特意拖长了尾音,继续道,“最近新闻署那几个新来的皮猴子是真闹腾,我家那位也成天上房揭瓦的,搞得我不得清闲。此次来杭州,定要赢个痛快!”
“哈哈哈哈,你们呀,就会打趣书枝。”钱源开口笑道:“三个加起来快一百的人,还跟孩子似的。”
“走吧,各位移步到偏厅。那里早备好了冰粉和普洱,给你们几个中年男人啊,好好刮刮油。”钱藜佯作恨道。
这几个也是人精里头的人精,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知道也该收了。于是你推我让,来到了麻将桌前。
麻将,古时候以骨牌起,近代多用竹子和木头制成的骰牌作戏。用料质地也就体现了高低贵贱。
旧时候,谁要是摸过几圈象牙牌,活着金镶玉,那便足够他吹个半辈子了。
这几个人,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是名利场里的防备与信任,总比别处要留出三分余地。
打的是牌,敲定的是利益;输赢不在筹码多寡,在于谈判的技巧高低;聊的是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可是这里头无法明说的格局位次,就不可知了。
钱藜照旧坐在钱源身侧,看着四人的机锋,久了却也觉得心力不济,找了个托词走到院子里透透气,“一屋子的俗人。”钱藜不屑道。
“连你放在心上的沈先生也算吗?”安德烈大厨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接话道。
“我的天,你是土地神变的吗?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很早,但恰好听见你这一句。”
钱藜闻言,淘气地撇了撇嘴,赖账道:“胡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讲。”
“既觉得是俗人,为何还挂在心上了?有我这么不俗的神仙在身边,看都不看上一眼。”
安德烈略带调笑和幽怨的话让钱藜噗嗤一笑,“好~就数我重金聘请来的安大厨最清水芙蓉,跟那些个俗人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在乎钱财。”
“那是……”安德烈闻言刚要摇头晃脑的得意一番,忽然反应过来,“小狐狸,你骂我!什么叫重金聘请,别人重金聘,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顺便把一杯白葡萄酒递给了钱藜。琇書蛧
“文化界未来怎么样,就在这几个人的身上了……他们要贯彻自己的想法,就势必要动用一些手段。
利用可以利用的,制衡能够制衡的。你以为是在里头赌钱消遣?是在里头争天下呢。”略带伤感,略带无奈,不经意间,还有一丝心痛。
“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
不知道问的是里头的四个人,还是面前的这个姑娘。
安德烈在灯火阑珊处,痴痴地看着钱藜的侧脸。
其实她只能算做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大概是沾了南国的山明水秀,顾盼之间便独有一番情怀在其中。
春日游,杏花满头,满眼的春波碧草压不住她眼角眉梢带出来的风情。只一眼,便是应了宿命。他看见她,直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样的春光这样的绝色。于是,邂逅,于是,为了她不远万里。
只是他来得太早,却终归迟了一步。
“好了,我要回去了,这都半夜了,那几个小伙子是年轻力壮,我家哥哥可是岁数不小,经不起折腾。我回去唱个黑脸。你也早点休息吧。”钱藜冲安德烈眨眨眼,一闪身,回到了屋里。
安德烈却没有立刻回去,他席地一坐,拿出没喝完的半瓶葡萄酒,对月独酌起来。
几个人因此在杭州逗留了二十多天,一边观赏钱藜的演出,一边宴饮、写作,尽览西湖风光。
也是在沈书枝种种间接或直接的邀请下,几乎每次文学社的雅集都会有钱藜。明眼人如钱源,自然看得明白沈书枝的企图。只是见自家小妹也别有会心,便未多加阻拦。
许多社员后来成为出版界的重要人物;更多的成员则是投入到了文学的创作中,涌现出了一批知名的记者、诗人、小说家,投身现代新闻、教育和学术活动。
在张逸杉在的五年中,所有的先锋文学创作和文学实验几乎都是以方大为基地进行发表和出版,方大因此声名鹊起,在出版界的地位一时如日中天,终于在五年前到达了极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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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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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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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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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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