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幅光景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其乐融融,若不是犹夏还存在那些不快的记忆,她或许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包括她在内的家。
年夜饭做得十分丰盛,犹立伟夹了几次菜给女儿,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我和你宋叔叔商量过了,晔行是个好孩子,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都没有意见。”犹立伟立刻把这个好消息拿出来讨女儿开心。
犹夏一口汤差点呛住。
孟莘看了一眼犹夏,觉得这件事大有把女儿急忙泼出去的意思,便对犹立伟说:“现在就谈婚论嫁,太早了吧?”
犹丰霖也同意:“就是,姐姐还小呢。”
犹立伟也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笑着解释:“夏夏,爸爸支持你自由恋爱,不是说你就和晔行那孩子定下来了,爸爸的意思是,你想分手找新的也行——”
“······”
孟莘和犹丰霖头上拉下三条黑线。
犹夏莫名想笑:“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
犹立伟见自己没有被曲解,也没有引发新的争吵,便松了口气。
犹夏夹着犹丰霖剥好的虾肉,蘸了点酱油,慢悠悠道:“不过,我应该会和他结婚。”
话一出口,餐桌上又是一愣。
犹夏不太喜欢把情绪全部展露,不过这会儿却忍不住甜蜜地笑了,便努努嘴:“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应该会和他结婚。”
犹丰霖难得看到姐姐有如此柔和的一面,一方面因为这种转变而感到开心,一方面又因为姐姐嘴里的那个结婚对象而不满。
他继续剥虾,把慢慢当当的虾肉放在她碗里,像一只巨型宠物,委屈巴巴:“姐姐,你不用太早结婚的。”
犹夏给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我还没说你早恋呢,你就管我结婚了?”
“早恋?”果然,父母对这种话题最感兴趣。
犹丰霖急忙撇清:“我没有!”
作为幕后凶手之一,犹夏没有一丝心理负担,反而大大方方说起那个女孩:“放心,很漂亮,和我们家门当户对,叫什么梁——”
“姐!”犹丰霖投来怨恨无比的眼神。
犹立伟听自己儿子的恋爱史听得正起劲,被打断自然不喜,瞪了一眼儿子后看着犹夏:“梁什么?”
孟莘:“梁虞?”
闻言,犹夏和犹丰霖同时诧异地看向她,特别是犹丰霖,惊讶无比:“妈你怎么知道?”
“我收拾你房间时看到的,”孟莘怕犹夏误会自己喜欢乱翻东西,补充了一句,“你自己没放好,我一眼就看见了。”
犹夏则一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表情:“犹丰霖你不错啊,情书都藏到家里了。”
他辩解:“我是忘记丢了好吗?”
犹夏:“学校那么长的时间,你随便找个垃圾桶就丢了,非要到家才知道忘记了?”
犹丰霖:“······”
犹立伟还在边上思考“梁虞”这个名字,忽然,他一拍桌,激动状:“上次婚礼,那个梁总还说他有个女儿和丰霖一样大呢,也是叫梁虞,在立远上学。”
孟莘为难地望着儿子,劝说:”谈恋爱不是不行,只是千万不能落下学习。”
犹丰霖抓狂:“我真的没有早恋啊!”
但是,父母只当是青春期自尊心强的表现以及无力的狡辩。
吃过饭,犹夏回房间和群里的人挨个说新年好。发完祝福后,长时间憋在她脑袋里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化成人形了,在地毯上蹭来蹭去。
犹夏看到他宛如蛆一样的姿势,嫌弃地踢了他一脚:“现在出来是不是想死?生怕没人发现是吧?”
系统捂着肚子,灵魂被抽走:“我好饿。”
“······”
这熟悉的开场白。
犹夏认命地下楼,佣人正准备收拾剩饭剩菜,她及时叫住:“我没吃饱,再盛点上去。”
最后,她端着一大盆饭回房,目睹某人狼吞虎咽地干完了。
早就见识过他的实力,犹夏见怪不怪了。
犹夏正准备把碗端下去,郑瑙突然打来了视频电话。
她对系统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才接通了电话。
郑瑙指着自己后边的景色,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新年的烟花就摆放在岸边:“景江靠外边,就咱俩,过来玩?”
景城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的,除了个别空旷安全的地段,郑瑙说的那地就是可以放烟花的。
犹夏:“行,位置发给我。”说完她看了一眼系统,“我还要带你一个小鬼过来。”
郑瑙比了个“ok”的手势。
挂了电话,宋晔行这才看向郑瑙:“她答应了?”
郑瑙拍拍胸脯:“那是,不然你以为我这闺蜜白当的?”
“我说兄弟,”晏均不太理解宋晔行的行为,“这大学都没毕业,你就求婚?”
郑瑙瞪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一眼,替宋晔行解释:“你懂个屁!异国恋很难维持的,男人不给点保证女生心里怎么会有安全感?”
晏均:“可这也太早了吧?”
郑瑙:“这就是你没女朋友的原因,懂吗?”
晏均:“······”
宋晔行看着他俩打情骂俏,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大三上学期刚刚结束,他便接到了一个去国外高校当一年交换生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教授告诉他,在这一批佼佼者中,他极有可能得到保研的机会,家里人极力支持他,同时给他安排了海外业务。总之,顶尖的学府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上一世他为了犹夏留在本校读研,可现在,他想遵从本心选择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
但他不想把俩人的关系搞砸,所以他更倾向于和犹夏说清自己的希望和顾虑,同时给她一个承诺。
宋晔行盯着手里的定制钻戒,里面雕刻着俩人名字的缩写,也是他沉甸甸的心意。
*
犹夏花了几百大洋打的,司机显然对着一片很熟悉,没多久就把她带到目的地了。
可岸堤上,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这师傅不会在骗我们吗?”系统龇牙咧嘴地挠着头。
犹夏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夜空中的烟花:“估计绕了个大弯,咱跟着走吧。”
系统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走,突然又想到什么,嬉皮笑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化做实体了吗?”
“我分又高了?”毫无悬念地,她猜出来了。
“是啊,”系统没打算和她藏着掖着,“你在宋晔行身上可捞了不少分啊,接下来你好好对他,一万分指日可待。”
犹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打断他:“喂——”
她这也不算捞分吧?可是一想到刚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刷好感值,心里又摇摆不定。
呸!什么摇摆不定?她现在可不就使劲对他好吗?
系统打趣:“知道了知道了,你对他的感情不夹杂利益,你根本不是为了分。”
“······”
犹夏看了他一眼,又淡定自若地挪开目光。
她没有必要心虚,毕竟她真心喜欢宋晔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在意那些所谓的数字,柔软的一面只在他的面前展现。
她想,她一定不会再次辜负他的。
走了大半圈,也没见到半个人。
系统:“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大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犹夏打开手机,刚好看见郑瑙发过来的一条位置。
“就在前面。”
系统嚎:“还要走?”
犹夏指着江:“要不把你扔里面喂鲨鱼?”
“这里哪有鲨鱼?别以为我读书少就能骗我。”系统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她屁股后面。
可后面这主确实不安分,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喂,你打算啥时候告诉宋晔行那件事啊?”
“······”面对这个至关问题,她难得沉默,随后模棱两可回答,“不知道,再说吧。”
“你可不能逃避啊,万一他更不过去这道坎就完了。”系统苦口婆心地劝她。
“你怎么跟个事妈一样?”犹夏极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嘛,你要我怎么说?我害你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能原谅我吗?”
系统深明大义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也知道你害得人家这么惨啊。”
犹夏:“······”
她别过头,底气有些不稳:“我就是怕,我和他好不容易在一起,为什么非要撕开那个伤口呢?”
系统:“可是你明明知道,如果他知道了,结果会比现在更惨。”
这些道理她都懂,可她想要的就是享受当下,难道很难理解吗?Χiυmъ.cοΜ
她就是想逃避那些问题。
“你还记得我在医院问你的那句话吗——”系统目光如炬,如同放映机一般重新说出那句话,“你真的理解过他吗?”
“······”
犹夏突然哽住,喉咙里说不出话。
她在乎自己的想法,也没有真正地理解过他。
换而言之,如果宋晔行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样?骄傲如他,曾经为一个女人沦为落水狗,现在还要被蒙在鼓里、被这个女人哄得团团转。
他不会好受的,他会恨她。
他会更加恨她。
犹夏深吸一口气,还想为自己辩驳:“我只是不忍心,他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接受了我,再来一个重生的我,他会疯的······”
就像上一世最后一幕,宋晔行举起匕首,捅向了她。
系统直接戳穿:“你撒谎。”
——你根本不是为了他,你是为了自己。
犹夏恼羞成怒,指责他:“我哪里撒谎了?我怕他承受不了,这有错吗?我们好不容易感情稳定下来,我想和他走下去,这有错吗?”
她的声音接近于尖叫:“你叫我怎么告诉他?我重生了,我害你害得那么惨,你能不能不计前嫌、重新和我在一起?”
最终,她不自觉哽咽了,自嘲一般笑了。
“你觉得,这可能吗?”
薄薄的水雾蒙上她的眼睛,犹夏找寻着前面的方向,她微微侧头,看到草丛里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眨眨眼睛,想要看清那个人。
对方抱着一束花,面色苍白。
如果让她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也许描述为踩楼梯踩空的瞬间并不贴切,更像是宋晔行在她面前掏出刀的那一刻,悲怆地告诉她——
“犹夏,你为什么不去死?”
太深刻了,她记忆不会有偏差。
宋晔行太爱她了,以至于让她觉得,他根本不可能会伤害她。
总之,此刻,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空了。
她嗫嚅着嘴唇,指甲不自觉扣进了手心。
原来对一个人失望至极,不是暴跳如雷,也不是指着鼻子怒骂。
而是平静。
平静到诡异。
犹夏看到宋晔行平静地盯着她,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他不愿意说话。
连一句指责也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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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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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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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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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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