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沈青行愣了一下,然后从安检员手里接过钱包,“啊。”
“真漂亮,郎才女貌。”安检员说。
沈青行没好意思接茬,也不舍得拆穿,匆忙收起钱包点点头,扔出表意不明的两个字:“谢谢。”
他坐上地铁,脑海中又忆起今天在候机大厅看到的一抹倩影,于是手里摩挲着那张照片,不自觉低声重复她的名字。
温糖。
温暖的温,糖果的糖。
她一定是个温柔腼腆的姑娘,沈青行自作多情的想,能配得上这个名字,必然是举止彬彬有礼,说话温言细语,浑身上下像糖果一样干净纯粹的人。
他不是不想联系她,其实今天下班之前,沈青行还特意回到机场前台,询问地勤是否能提供这个姑娘的联系方式,结果当然是遭到前台的拒绝。
“抱歉,沈机长,联系方式属于乘客隐私,公司规定不得告知他人。”其中略瘦一点的前台姑娘冲他眯眼笑,试探一般问道:“沈机长,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沈青行在心里暗道,这么明显的事情,偏偏她明知故问,分明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个地勤姑娘围着看热闹,沈青行被她问得一阵脸红,只好拿出照片推说道:“我这不是捡到人家照片了嘛,想着什么时候能还给她。”
“简单啊,你把照片放到失物招领处不就好了。”另一个微胖的前台姑娘手指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冲不远处的失物招领处一扬眉,“到时候乘客自然就来取了。”
沈青行飞快把照片放回钱包,生怕有人来抢似的,他紧张得舌头都僵了,“我觉得,我、我还是亲自还她比较好。”
“沈机长,你知道咱们公司多少女生对你有意思吗?”
见沈青行四处碰壁,旁边年龄略长的地勤组长捂着嘴偷笑,“你要是脱单成功,不知道多少个前台小姑娘要躲在被窝里哭呢。”
沈青行冲地勤组长尴尬的咧了咧嘴,故意装傻反问道:“是吗,这样啊。”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呢,全公司二十三个机长,只有他的柜里总有小蛋糕和牛奶,每天换着口味和花样,有段时间他感冒咳嗽,一天柜里竟然能多出十几盒留着爱心标签的感冒药,以至其他单身的机长看到他,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
不过让这些女孩子们失望了,那些吃的大多进了祝澜的肚子,沈青行不喜甜食,点心零食一口都没有吃。
说到底,缘分这东西,哪有强求的呢。
男女相知相识,缔结两性姻缘,合一家之欢,原本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事情。况且爱情这东西本就看不着摸不透,它来时气势汹汹,走时不声不响,任凭你再怎么不舍,再怎么哭天喊地,它说没就没,绝无半点停留的可能。
所以温糖认定,孟旋这个案子,绝对是非离婚不可。
“我现在只能最大程度争取为你缓刑,因为你殴打宋雨雅是既定事实,相比认错态度,法院量刑时更看重你补偿给原告的真金白银,所以我推荐你主动增加赔偿给原告的抚恤金。”
烟荆市拘留所里,温糖坐在会见室中央的小木桌旁,拿着卷宗边说边记,“还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吗,你先提出来,我回去结合情况考虑一下能否采取。”
看着眼前这个戴眼镜,梳寸头,斯文得像高中语文老师,连囚服都熨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温糖很难想象到,他居然会是一个和妻子大打出手,狠心将宋雨雅下颌骨打裂的衣冠禽兽。
“我没什么意见,”孟旋说:“只要能让我出去,怎样都可以,给她多少钱都行。”
温糖把手中的签字笔放在桌上,她抬头凝视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缓缓开口道:“孟先生,我能以私人身份问您一个问题吗?”
孟旋平静地说:“你问吧。”
“您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温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
孟旋抬起头环视一圈,脸上好像露出一种释然的笑,他说:“温律师,我说过,只要能出去,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我认错。”最后他说。
“那好,我会以最大的努力为您争取胜诉。”
温糖收起卷宗,她站在孟旋面前,表情未变,道:“请记住您今天的话,我希望这不是您为了重获自由而开脱的借口。”
走出拘留所时,外面已是霞光满天,身处同一个城市,她与沈青行面对着同一个夕阳。
每一个开庭的前夕,温糖都会认真的思考,法律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法律,使犯罪者无所遁形,使受害者沉冤得雪,可是身为一名律师,为什么?为什么她越接近法律,反而越看不懂人性?
衡量行为的尺度,可以衡量人性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天生分三六九等,各有各的活法。她见过为了给孩子挣奶粉钱而卖淫被捕的失足妇女,也见过开豪车肇事逃逸被判刑的富二代,人生虽不公平,法律却一视同仁,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
可是某次站在法庭上等待审判结果时,不知为什么,她略带讽刺的想,也许那个卖淫妇女这辈子都想不到,原来有人仅仅为了一个代步工具便动辄百万,豪车的一升汽油价格甚至高于她孩子一斤奶粉的单价。
法律是人的底线,那么,生长在底线之上的人性,又能由什么来规范呢?
温糖不知道,没人能为她解答。
在平常人看来,律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世风如此,连律师自己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可是她记得清清楚楚,大学第一堂课,她的导师分明说过这样一句话:
“身为律师,不应该只是为了委托人的利益诡辩,而是应该为公平说话,为事实说话。”
太阳渐渐落了,人行道上冷清得很,路灯坏了几个,显得比平时昏暗。不过没关系,这条路她太过熟悉,每次在拘留所取证回来,她都要这样自己慢慢走回家,所以也就无所谓灯光有无。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个街角的便利店正在卖关东煮,关东煮前面是一家麻辣烫,正对着的就是地铁站。
这次正好赶上晚高峰,地铁站人来人往,格外拥堵。她站在站台外,思考自己回家是坐地铁还是打车。
隔着地铁的钢化玻璃窗,鬼使神差地,沈青行抬起头,正看到那个穿着棕色风衣的美女。琇書蛧
她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波浪长发随意的用皮筋绑在一起,只散下一缕滑到鬓角的刘海,她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偶尔朝地铁两边张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视力比别人更好,所以一眼就看到她的身影,更确定那一定是温糖!
——“温糖!”
沈青行拍拍玻璃窗,企图吸引温糖的目光,可是地铁上人声鼎沸,敲击玻璃的声音实在难以引人注意。
沈青行想下车,可是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挤得他寸步难行。
车门关了,地铁缓缓地开动,他眼睁睁看着站在原地的温糖正飞速后退,直到消失不见,终于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回原位。
初见惊鸿,再见倾城,他又错过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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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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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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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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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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