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科幻小说>幻镜之城>第98章
  江起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看他的表情比起在座很多人的震惊要来得漠然。许秋满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拿过麦克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跟江起说话!”那女人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了起来,显然此刻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江起仍旧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淡定,许秋满只能去推他的肩膀,无声道:“先套出地点。”

  江起平静地看了许秋满一眼,在她的示意下终于开了口:“我是江起。”

  “江起!”那女人欣喜若狂:“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你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在……”那女人苦恼地思索,全场人都随着她的沉默而提心吊胆。

  主任已经开始报警,学生会的人开始组织学生有序的离开,现场的人越来越少。

  眼看时间流走,许秋满再次示意江起。

  江起再次重复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在”那女人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终于说到重点:“我在一座桥上,有好多车,水好深好深啊。”

  这晏城就只有一座通车的大桥,那就是常安大桥。

  许秋满连忙把这个消息跟出警的梁学友通告一声。

  技术部的人把这连接通话转移到了手机上,许秋满跟江起坐上警车一并赶往现场。

  梁学友道:“我们的同事已经接到了群众的报案赶往现场了,那人应该就是你们报警说的那个人。不过,许小姐为什么你总是能碰上这些事?”

  “你应该这样说,为什么这些事情总是长着腿的找上我这个无辜的热心市民。”许秋满皮笑肉不笑道。

  梁学友比起姜飞可有眼力见多了,看到许秋满这个表情立刻就停住了话语。

  她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关乎江起。如果这女人死了,以后江起的名字就会彻底跟着女人绑在一起,这社会舆论肆虐,江起必定会受到波及。

  有些事情找上门来躲都躲不及。

  警车开得飞快,很快就抵达了现场,因为这起跳楼事件,现场已经被封锁了,这大桥一共四条车道,如今封了第四条让原本就不通畅的交通更是严峻。

  他们一路开着警笛从车龙里挤过去,一路上听到沿路的喇叭声彼此起伏处处透着不耐烦。

  “外面下雨。”江起道。

  外面果真下着毛毛细雨。

  “有伞吗?”许秋满问梁学友。

  “有啊。”梁学友从车格子里拿出一把折叠伞,上面还印着“晏城派出所”,典型一行走的广告牌。

  许秋满接过雨伞交给江起后自己推门下了车,毛毛细雨刚落在头顶上就被遮盖。

  她微抬头去看,看到江起坚硬的下颚线锋利如刀一般,微微出神后才想起要推脱。

  “你不用遮我,这伞这么小,我也不怕淋雨。”这么点小雨,她也没这么矫情。

  江起却不说话,那伞大面积偏向她的方向,许秋满看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现场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些。

  那女人赤脚站在桥梁上,长发被风雨刮到一边,被割开的手腕鲜血直流。

  神情恍惚的她在看到江起的那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般。

  “江起!”那女人傻笑着看着江起的脸:“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江起还是一脸淡定地看着眼前这女人,仿佛这女人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这一刻知道该说江起是淡定还是冷漠。

  这人许秋满认得,是她的学生,就在早上的课上还举手问过她问题,名叫晓曼。明明早上还是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女孩,转瞬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一团乌云。

  “你先顺着她的话说。”许秋满在一旁跟江起道。

  “下来吧。”江起朝她伸出手。

  明明是早上,却黑得如同永无尽头的夜,那双白瓷一样的手沾上冷冷的雨水伸向晓曼,仿佛上帝大发慈悲地救赎。

  晓曼痴迷地看着那双手,缓慢地伸出自己的手,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圆满结束时,她却在关键时刻把手收了回去。

  “不,我不要!”

  她的精神状况显然有问题,这种状态不是精神有问题,反而像是兴奋到了极点迷失了自我。

  许秋满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神落在她的手臂上,大片淤青下的手臂果真有针孔,再看看她的眼睛,红得滴血一般。

  晓曼注射了幻镜。

  幻镜是一种淡蓝色的粉末,可以吸食,也可以混合药物注射,一旦沾上幻镜眼睛就会变得通红,混合药物注射的幻镜比普通吸食威力要大,一般到注射这种程度都是因为普通的吸食无法满足需求,一旦走到注射这种地步也意味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即便有幸活得久一点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接二连三看到这么多被幻镜摧残的人,每一个都让她感到如此可悲。

  明明有大好前途却毁于一旦,多么让人唏嘘。

  她明白何俊生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摧毁幻镜,因为如今的幻镜已经开始在校园肆虐摧毁的是这座城未来的力量,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势力正茁壮成长,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不可控方向去发展。

  这座城一旦沦为幻镜之城将会变成一座废城。

  “你过来。”晓曼失去聚焦的双眼忽然锁定在了许秋满身上。

  下一秒,江起立即抓住了许秋满的手腕:“别动。”

  “你过来!”晓曼看到江起这样护着许秋满几乎要崩溃:“你不过来我就跳下去。”

  江起道:“你的目标是我,没必要连累其他人。”

  “你护着她?你居然护着她!”晓曼手离开了桥梁上铁线,双手抓上自己的头发:“江起,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表白是因为她吗?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一下,我究竟哪里不如这个女人!我很爱你啊!我真的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晓曼忽然仰头大笑,爱意变为恨意:“我恨你,是你杀了我!你是一个杀人凶手!我要报警抓了你!”

  她的话没有逻辑,情绪变化得极快,从爱到恨都是一秒钟的转变。更重要的是她此刻没有半点掩护,手腕上还流着血,极有可能会跳下去。

  在所有人都拿精神不稳定的晓曼没办法时,许秋满出声:“我过去!”

  江起用力的握着许秋满的手,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力道比她一个女人要大。

  “你想背上一条人命吗?!放手!”

  “我不在乎!”这是江起第一次露出平日里的情绪以外的东西。

  他发丝被雨水沾湿,漆黑的瞳孔染上情绪变得有力。

  那是一种牵制的力道。

  “你还小,你现在不后悔,你往后会后悔的,听我的,我是你们老师,我会解决好这件事。”许秋满用力地把江起的手拉了下去,在他还要抓住她之前她迅速往前走去。

  “我过来了。”

  晓曼却说:“你上来。”

  许秋满非常庆幸自己学了游泳,估摸了一下从这里跳下去自己能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后,把高跟鞋脱了站了上去。

  那桥梁的宽度就跟平衡木的宽度差不多,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翼翼。

  许秋满踏上去的那一刻,有一丝后悔涌上心头,心想自己今天穿得这么好看,着实不该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合中出现。

  “你过来。”晓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步步引诱。

  我过你大爷,有种你过来啊!许秋满在心中咆哮着,忽然想去了佛说的一句话,佛渡众生,她这次勉强当了一回佛洗清一下自己的孽缘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朝她迈了过去。

  “你看,有好多人,海里有好多金子,你看到了吗?”她疯疯癫癫道,眼神里满满都是憧憬,仿佛她看的不是那汹涌的河水是那至美的天堂。

  完了,她出现幻境了。

  江起已经在这里了,可她好像还在等着些什么,缥缈的眼神跟幽灵一样在人群中飘来飘去。

  “有话,我们先过去说好吗?”许秋满抓住铁丝朝她伸出手。

  “不行!”晓曼开始哭:“你陪我站着好不好?我好怕,这雨下得好大,砸在我的身上好疼好疼!”

  这雨?

  她为什么对这雨这么敏感?对,好像吸食幻镜的人都特别怕冷,平常里很轻微的感受都会被无限放大。

  许秋满仔细回想当时学过的心理知识,放缓了呼吸:“那你乖,我给你打伞好不好?打伞就不疼了。”

  果真,晓曼的情绪定了定些,眼神锁定在许秋满的身上。

  “晓曼!”一个妇人冲破人群跑了过来,精致的脸庞被雨水冲刷着,脸上挂着的分不清是雨水,她皱着脸,一条条皱纹跟水里的波纹一样显露出来,她伸出手喊:“晓曼,你别做傻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妈妈该怎么活啊!”

  明明穿得挺干净,就连头发都是精心养护过的,看起来就跟富人一样,可她的手却是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不少伤痕,短小的手指甲里被一种常年累积的污渍染得又黄又黑。

  “妈妈,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我也不想的,你别怪我好不好?”晓曼思绪显然不在状态,虽跟人交流着但很快就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晓曼!你这是怎么了!”晓曼母亲跪地嚎啕大哭:“你这是怎么了!”

  “妈!我好痛苦,我好想他,好想好想,感觉我浑身上下都跟被蚂蚁咬着一样,那蚂蚁啃着我的肉咬着我的骨头,我真的好疼好疼,我好想他啊!”她绝望地呐喊着,那悲苦的声音如同濒临死亡的孤鹰最后一声嘶吼。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晓曼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我好冷,好疼。”

  “把手给我,我手很暖,握着我的手你就不冷了。”许秋满把自己的手套脱了下来,努力朝晓曼伸手:“乖,过来。”琇書蛧

  “不!你别碰我,你们都是坏人!这世界上都是坏人!”晓曼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吓得全场人惊呼了一下:“江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瞬间,所有矛头都指向江起。

  江起笔直地站在原地,仰首挺胸,任何人来看他都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许秋满当然也以为如此,直到她现在站在晓曼的角度隔着雨幕,对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她毫无准备地被那冷漠刺痛。

  她从晓曼的角度上去看才看出江起究竟像是什么。

  他是来自地狱深渊的魔鬼。

  雨冷不及他眼中的万分之一!

  “你究竟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晓曼的妈妈扑到江起的身上,恨不得要咬碎他:“说啊!你说啊!”

  江起也不解释,那双眼始终在许秋满的身上,他朝许秋满伸出手:“下来。”

  就这时,许秋满趁着晓曼所有注意力都在江起的身上,用力把她往前一推,谁料沾水的桥梁太滑,许秋满把人推下去的同时自己脚下悬空往下坠落。

  在掉下水面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奋不顾身而来。

  “扑通!”许秋满被汹涌的河水包围,沾水的礼服重如铅铁,她拼命地往上游身上的礼服却拉着她往下坠,她渐渐氧气不足嘴里不断吐出气泡。

  在她思绪快要不清时,那少年朝她而来坚定地拉住她的手。

  ——死亡画面闪现而过。

  被死亡画面冲击到的许秋满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在医院,醒来以后,顾淮安就在一旁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盯着她。

  往日许秋满都会被顾淮安这样的目光盯得发毛,因为天不怕地不怕她是真的怕顾淮安。

  可现在,许秋满只想拥抱他,紧紧地拥抱他。

  顾淮安被突如其来的用力拥抱弄得有点抓不着头脑,以为她这是在水中被吓到了,所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许秋满紧紧地抱着他,眼泪无声滑落,她害怕失去顾淮安,真的太害怕了。

  在江起的死亡画面里,有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只露出一个背影,那男人身上流出来的鲜血能在地上晕染成一片。

  这男人即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因为,这是她的顾淮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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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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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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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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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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