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天台上,南烟迎着风站在那一块小得跟平衡木一样的砖缝上,二十八楼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南烟瘦了很多,那身病人服被风勾勒出她那骨瘦淋漓的身材,跟傀儡一般。
“别过来!”她怒喊着。
许秋满站在顾淮安的身旁,一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一手摸了摸后脖子。
“南烟,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下来再说,你别冲动。”
“我爸死了!”南烟哭喊着:“他死了!”
这件事不知是谁跟南烟说的,晏城公安局对这件事可是严防死守不对外透露半分消息,就是怕情绪不稳定的南烟做出什么事情。
“他死了……”南烟瞳孔失去聚焦,不断的重复呢喃这一句。
“你先下来再说好不好?”顾淮安耐心地劝道:“你冷静一点,没事的。”
“都是她害的!”南烟忽然伸手怒指许秋满:“杀人凶手!”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秋满的身上。
许秋满可真是见鬼了,关她屁事!
“都是她!许秋满,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南烟说着眼泪就往下掉,站在风中的模样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许秋满顿时感觉好大一口锅盖在头顶,重得她身体都往下压了压。
“对,就是我杀了他。”许秋满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悬了一口气在喉咙。
“就是我杀了你的父亲,那你打算怎么办?以死要挟我吗?开玩笑,我巴不得你死,只要你死了一了百了,我活得轻松自在也不用担心谁隔三差五就找我麻烦。对了,你不要说要化成厉鬼来找我报仇,这世界上你看过谁被鬼报复得生不如死的?你好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种可笑的话就不要说出来了。”
“你……”南烟在风中气得颤抖。
许秋满下巴一扬:“跳吧,赶着现在风大,别让大家陪你在这里吹冷风,你跳下去,我会考虑考虑给你收尸。”
南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死瞪着许秋满。
许秋满嘴角随着冷风扬起,双手抱胸轻笑出声:“我如果是你,我就活下去,好好报复我,让我生不如死,最好是给你父亲偿命,而不是像是现在这么懦弱只会跳楼解决事情,下去黄泉路上你爸还得说你不争气,给他老人家丢脸。”
南烟最终跳了下来,不是朝楼下跳,而是跳下安全的地面。
南烟跳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许秋满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掐着她的脖子,顾淮安很快就把人给拉开。
南烟被人群拉着,狰狞着一张脸喊着:“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杀了我吧”许秋满摸了一把脖子,轻蔑一笑:“我等着。”
许秋满太了解如今南烟的状态,正如同当年的她失去了家人的她,不止一次想要结束生命,只有那恨意苦苦支撑着她活下去,再接着被顾淮安感动,慢慢的恨意占据了生命中的小部分,大部分的都变成爱意。
如今的南烟只有恨意才能让她活下去,希望她也能遇到属于她的顾淮安,能把她所有的恨意都化成爱意活下去。
回到病房,顾淮安拿开她搭在脖子上的手:“我看看。”
许秋满肤白,因此一点点痕迹都异常明显,南烟是用了力气的,因此脖子上有很显然的红印,在白皙的皮肤下跟烙印一般。
“没事,我不疼。”许秋满看着顾淮安皱起的眉心安慰道。
顾淮安手落在她的脖子上,指腹上的老茧轻轻地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我该保护好你的。”
许秋满好笑:“谁也没想到她会忽然之间冲上来啊,不怪你,你别自责了。”
顾淮安担忧道:“她可能会对你不利。”
“没事,我的仇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让她来呗。”许秋满毫不在意道。
只要南烟活下去就一定不会放过她,对于这一点许秋满早已经有所准备。
许秋满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好了,门禁时间要过了,我要走了,明天我要去祭祀,晚一点再来看你。”
“等等。”顾淮安扯着她在她的脖子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好了,走吧。”
许秋满缩着脖子,僵硬着身体转过身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病房,只觉得浑身燥热酥酥麻麻的感觉跟触电一般。
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的她像极了顾淮安的掌中之物,这种不妙啊,主权全都在顾淮安的手中,她很是被动。
为什么谈了恋爱后,她反而胆子变得这么小?还是某人太虎了?
许秋满到家后,看着客厅里的那个男人顿时身心疲惫。
“你干嘛呢?”
neo露出一张笑脸:“等你回家啊。”
“我很累了,我没心思搭理你。”许秋满现在只想好好泡一个澡然后睡觉。
neo十分体谅人道:“没事,你休息吧。”
这话的意思……
“你在这里过夜?”
neo反问:“不行吗?”
“这屋子只有三间房,你只能睡客厅了。”
neo耸肩:“无所谓啊。”
多么稀奇的事情,neo大少爷,这个从不将就的人吃泡面都要往上面加鱼子酱的人居然要睡客厅!
许秋满坐了下来,看着他:“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neo矢口否认:“哪有,你想太多了。”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奇妙的,譬如现在的许秋满真的就感觉neo身上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就是……”neo抿了抿唇,斟酌措辞,良久才道:“南启仁的那些残留的同伙盯上你了,你现在很危险。”xiumb.com
原来如此。
许秋满早就知道事情不会随着南启仁的死而落幕,由他牵连起的一系列事情才是致命的。
她无心卷入江湖乱斗,回头发现却早已深陷其中。
——
次日一早,天空暗沉如墨,天空开始飘着毛毛细雨,许秋满带着许冬延前往晏城陵园。
许秋满的家人葬在一起,那一块墓地一块块躺着的墓碑上写着墓志铭,十五岁时,这墓地翻修过一次,那墓志铭也是那时候许秋满亲手写上去的,字字滴血。
“姐,有人来过。”许冬延指了一下在毛毛雨中还未燃尽的香火。
因这起惨案手段凶残,不少人认为这是寻仇,亲朋好友生怕会沾惹上麻烦,在事情发生后纷纷跟许秋满他们斩断联系,这墓地除了顾家还有家人的至交好友前往祭拜以外鲜少会有人来,并且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谁会在这时候前往祭拜?
许冬延给许秋满撑着伞,看着她把所有东西归置好后,挥了旗袍,二话不说双膝下,黑色旗袍下的膝盖顿时陷入冰冷的雨中,如墨的发丝盘在了脑后,一朵白色的小雏菊点缀着,白皙的颈脖像是一只高贵的天鹅,这高贵的天鹅缓缓低下头颅朝家人磕了三个响头。
许冬延眼泪顿时如雨落下。
许秋满却是温柔地微笑着,声音平静和缓地跟他们说了许多事情,交代了近况,也交代了南启仁的死讯,天知道这件事从许秋满的口中说出来时她是怎么样的心情。
压在心里长达十年让她呼吸都会痛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天空懂她的心情,毛毛细雨淡淡忧伤,雨雾缭绕遮青山,他们跟这幅水墨画融为一体。
离开前,许秋满去找了看守陵园的人。
看守陵园的人记忆犹新:“那人带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着黑色的,还戴着一副面具。”
是骰子。
事到如今,许秋满真的有点搞不懂骰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一切,都跟着云雾一般扑朔迷离。
——
因为南启仁这起案件,顾淮安没在医院逗留多久就出院了,第一件事就是奔赴公安局查看案件的进度。
“我们已经那天在小区的住户跟进出人员的资料整理出来了,这些是名单,你过一遍。”姜飞把名单交给顾淮安。
顾淮安看的速度很快,几乎都是扫一遍便过了。
他翻阅着目光未停:“这些都是你整理的?”
姜飞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不,是小五整理的。”
“楚慈的也是?”顾淮安这话别有深意。
姜飞眼尾看他,懒声道:“是。”
“你真对她没兴趣?”
姜飞直起腰杆子,拍手道:“老顾,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不如关心一下我什么时候发财。”
顾淮安笑了:“前者还有希望,后者压根就没希望的事我怎么关心?”
“你可真行!”姜飞不服气地“哼”一声,别过脸不想跟他说话。
为了某个热切八卦姜飞感情生活的某人,顾淮安不得不又追问下去:“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我都说了,她就不是我的菜,我怎么喜欢?”
“听说你们私底下见了几次面了。”这话是刘康伟说的。
关于姜飞的感情生活,八卦的可不止一人。平常都是姜飞这大喇叭八卦别人的份,这次被人逮着机会了可不得盯死他。
“她给我打电话说电脑坏了让我去修,要不然就是家里灯坏了,不然就是在路上车坏了,总是各种毛病让我过去,我看这小姑娘挺可怜的,加上这不是楚局的家属嘛,我总不能抛弃她不管吧。”
顾淮安从这话中听出重点:“家里灯坏了你也去?”
姜飞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局隔三差五出差,楚局夫人跟着孩子常年在国外,家中经常就只有楚慈一个人在家。”
顾淮安刚好翻阅到了楚慈的资料,眉心悄然微皱,指尖落在纸面上点了点,忽然起身:“走吧,去一趟。”
姜飞茫然:“去哪?”
“找楚慈啊。”
姜飞赖在椅子上推脱:“不了吧,你跟小五或者肥明去啊。”
“可我想跟你去。”
姜飞:“……”小孩子过家家吗?
顾淮安拉着姜飞去了楚家。正是寒假,楚慈也不用上课,她性格比较闷整天都是待在家里,他们在外面摁了门铃,楚慈很快就跑出来开门。
楚家阿姨半个月前就回老家去过年了,现在家中就只有楚慈一个人。
楚慈躲在院子门外,目光落在姜飞的身上,喜上眉梢的开心,这种喜欢不用言语只看眼神就能看出来,楚慈是真的喜欢姜飞。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千思百想都想不懂这人有什么发光点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落在某人的眼中是光芒万丈。
“我们来是想问南家发生的事情的,方便进去吗?”顾淮安客气地问道。
楚慈白瓷一样白的手搭在门沿上,咬着唇犹豫。
“不方便?”
“方便。”楚慈侧开身子让他们两人进屋。
“你们需要喝点什么吗?”楚慈礼貌问道。
“水就行了,谢谢。”
顾淮安不是第一次来楚局的家,楚局家在这一片在下面,而南家在半山腰,两户人家路程差了步行都大概要十来分钟。
两人落在客厅里的真皮沙发,姜飞抱怨道:“你非得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工作。”
“我信你个鬼。”
话语中,楚慈端着两杯温水过来,放下时,柔软的毛衣下的纤细手臂露出一小截白色纱布,顾淮安目光锁定在哪里,楚慈手忙搭了上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淮安听楚局说过一点楚慈的事情,楚慈小时候性格挺开朗的,后来高中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性格越发的内向,即便去当了老师也没办法纠正过来,看人的眼光都是躲躲闪闪的,在自己家坐着都焦躁不安,手里抱在膝盖上的抱枕要被她抠出一个洞。
顾淮安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闲聊道:“我听说你是在六中当老师是吗?”
楚慈点头:“对。”
他又问:“教什么班?”
“高二。”
“我记得你是教化学的是吗?”
楚慈弱弱点头:“嗯。”
顾淮安捏着透明的玻璃杯,指尖在杯壁上敲了敲:“为什么会想着要学化学呢?”这么问感觉有点不太礼貌,于是顾淮安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一个弟弟,也是学化学的。”
楚慈头低了低:“当时不知道学什么,随便学的。”
“哦。”顾淮安没在这问题上继续追问,转了正事:“我来是想问问你,这一片小区有什么人是跟南启仁有什么仇的?或者有口角争执的?”
“这我不清楚。”
顾淮安又问:“那你认识南启仁吗?”
楚慈摇头,把抱枕拧出一个结:“我不认识。”
一阵短暂的沉默,顾淮安笑了出声:“同一个小区住了这么多年你也不认识?”
顾淮安又开始露出那股强迫感,这种气场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更不要提本就胆小怯懦会察言观色的楚慈了。
楚慈眼睛红了一圈,姜飞看不下去了,拍了一下顾淮安的手臂:“老顾你干嘛啊?”
“查案。”顾淮安把录音笔放在桌面,签字笔跟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楚慈,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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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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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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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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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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