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顾淮安把钱包里跟身份证放在一起的纸张交给了姜飞,手抖得不像话:“联系这些人,不管用什么方法请他们务必赶到医院!”
“好!”
这是顾淮安每一年都会利用刘康伟的人际关系整理出来关于晏城熊猫血血型的人,为的就是预防万一。
许秋满被送进了手术室。很快,护士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板:“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顾淮安走了过去。
“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个名。”
小五永远都忘不了这样的一幕,平日在他们眼前那个坚强到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男人,在此刻,颤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想起了那日第一次见到许秋满时,姜飞的介绍:那是顾淮安的命。
是他的命啊。
姜飞如约把人带到。被救上来的刘康伟匆匆去看了一眼自己被刚好在附近渡船捞上来正在病房里观察的父亲就来手术室里候着。
顾淮安不说话,跟当时许秋满站在手术室外面等他一样,笔直地站着,肩膀沉重得像是装了两块铅铁。
他站在这里,没有人敢跟他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处理好事情的肥明跟楚局匆匆赶来,得知消息的官澜坐了最近的一趟飞机赶来。
手术室门外越来越多人,声音彼此起伏,直到完全安静。
时间在夜色里流淌,外面的风雪压上枝头,一层一层叠加,掉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里的灯终于灭了下来。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顾淮安首当其冲大步走了过去,一群人紧跟其后。
“怎么样了?”顾淮安紧紧地看着医生,一夜没睡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鲜血,一夜没开的嗓音,撕裂一样的沙哑。
医生被他盯得有些瘆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这姑娘命大,刀差三十毫米就刺进了心脏,命是保住了,放心吧。”
他话音落地的那一刻,顾淮安整个人一个踉跄往后仰了过去,所幸他们接得快,这才扶住顾淮安。
官澜直接嚎啕大哭,握着医生的手连连说感谢。
许秋满被送进了重症病房观察。病房外,顾淮安强撑起精神:“大家先回去,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
“那你怎么办?”刘康伟担心他的身体:“你这身体状态不行啊。”
“我没事。”
楚局太了解他了,挥手招呼众人:“算了,叫他也不会走,我们就别在这里围着,又帮不上什么忙,还吵着其他病人休息。”
经过楚局这么一说,大家便散了。
医院里就留下顾淮安还有官澜在看守。官澜下去买生活用品,病房里就只有顾淮安一个人在。
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他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下来,便想起了许秋满临昏迷前拽着他衣领下来的那个吻,四周冰冷一片,那个吻没有温度,却在他的心上烧了一把火。
那时,她的心口上还插着刀,随便一动伤口便会大量渗出鲜血,可她凝望着他,头顶的天空暗淡无光,而她的眼底有万千耀眼星辰,她是那么坚定,也是那么的奋不顾身,突破所有的障碍,清楚地让他明白了那个吻的意义。
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所生的爱意。
可他呢?他对许秋满可以是天底下任何的感情,却不能是男人对女人之间的爱意。
“疼……”麻药渐渐散去,床上的人深深皱起眉头,嘴里像是小猫一样呜咽着迷糊着说些话,来来去去说着的都是疼,叫的都是他的名字。
许秋满这段时间意识都是昏昏沉沉,自己都不知道是醒来还是昏迷,说着些迷糊话。
——
等到她意识完全清醒时,说的第一句话是:“疼死老……”娘字在看到顾淮安时咽了下去。
“好点了吗?”顾淮安问。
“疼。”许秋满露出一个可怜的模样。
“疼就不要说话。”顾淮安给她拉上她刚才乱动时滑落的被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许秋满问。
“刚好半个月。”顾淮安给她装了一杯温水送到她的嘴边。
许秋满抬手想要去接,伸手的那一刻忽然惊醒:“我手套呢!”
“在这。”顾淮安从床头柜上拿出她的手套:“帮你戴上吗?”
“不用,不要碰我。”
顾淮安只能把手套放在她的被子上,许秋满立即抓起手套戴上,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在顾淮安的帮助下,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这一动,就隐约嗅到了一股非常难以言说的味道,惊恐又绝望道:“这股味道该不会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吧?”
“我给你喷点香水?”顾淮安认真的商量道。
许秋满真心想哭了,想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现在是有多丑!
“我想洗头。”
顾淮安无奈:“可是医生说你不能乱动。”
“洗头。”不能洗澡就算了,可是洗头是底线,她要洗头!
顾淮安只能撸起袖子把人从病床上一把抱起,太瘦了,骨头都咯手,抱起来跟抱着空气似的。
进了洗手间,一进门,许秋满眼贱地撇了一眼镜子,差点没晕过去。她发誓,除了十年前那场意外后,她这辈子是第二次这么脏。刘海,被一个蝴蝶发夹别到一边了,头发被扎成了一个丸子头,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油腻,脸色苍白得像是鬼,本就瘦了,这下更是瘦的整张脸就剩下双眼似的恐怖。
所幸这vip的洗手间配置很全面,许秋满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顾淮安将她的头发拨弄下浴缸里,认认真真的给她洗头,吹了头发。来都来了,许秋满干脆刷了牙洗了脸再走。
等到再出来时,人刚被顾淮安放到床上,姜飞就提着一个水果篮走了进来,极其夸张的惊呼道:“我去,满满,宛若新生啊。”
顾淮安给她拉上被子,跟姜飞道:“你看着她,我去医生那边拿报告。”
“好。”
顾淮安出门后,许秋满目光往水果篮上扫了一眼,问:“谁送的?”
这话姜飞不满了:“就不能是我送的?”
许秋满冷笑一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能信吗?”这包装跟水果,没个六七百都下不来,一毛钱都斤斤计较的姜飞能送?
姜飞把水果篮“哐”一声放在桌面上,没好气道:“楚局送的!”
“呦,这么热闹呢?”刘康伟手里捧着大束的鲜花,把人都挡了三分之一,一如他以往的办事风格,相当的高调。
许秋满又是冷笑了一声,撇了一眼姜飞:“还是蹭车来的。”
姜飞脸色又红又绿的,最终憋出一句:“你都病成这样了,嘴巴就不能给自己积点德?”
“不能。”
“行,当我没说。”斗不过的姜飞干脆不跟她说话了,从水果篮里掏出个单独包装的草莓,洗都没洗直接咬上一口。
“没带东西来就算了,你还好意思吃我的。”
厚脸皮的姜飞有的吃就不会在意许秋满所说的话。
刘康伟把花从花瓶拔出扔垃圾桶里,再把自己的鲜花插上,问:“身体好点了吗?”
“承蒙关照,我现在好得很。”如果不是刘康伟这货她用得着遭这样的罪?!看见他许秋满就来气!
“满大小姐,是小的错了,您的救命之恩,小的这辈子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刘康伟隔着被子给许秋满捶腿,一脸狗腿讨好。
许秋满一个杀气的眼神飞了过去:“别碰我。”
“是!”刘康伟立即收了手,恭恭敬敬地站到一边。
“事情怎么样了?”这段时间许秋满也不是没问过顾淮安,只是顾淮安只字未提,也许是他说了,她也记不清了。
这是姜飞的特长,迅速拉了椅子坐了过来,用万年开场白道:“我跟你说啊。这件事你绝对没想到结局!也是多亏老顾,他重新推翻了所有证据查了一下这件事,发现大有乾坤。这是一个,富家少爷跟司机之间的爱恨情仇故事。”xiumb.com
“滚!”刘康伟直接一掌拍了过去。
姜飞哪能滚啊,坚持把话说完:“我们的富家少爷刘康伟小时候曾经被绑架,同行的人有吴忧,还有吴忧的父亲。而这绑匪就是那三个被杀的华人,他们拿到了赎金逍遥法外。”
“当年,刘康伟的父亲就只救了刘康伟一个人,因为钱的关系,吴忧跟吴忧的父亲惨遭抛弃。”
姜飞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刘康伟:“当然,这跟我们善良的刘康伟是毫无关系的,毕竟他也是个受害者,要怨就只能怨……那也是你爸的问题,怎么能为了钱把人给抛弃了?”
“你问他啊!”刘康伟没好气道:“我那时候都已经快死了,也是进了医院以后才知道司机跟他儿子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因为这个原因避他,加上他这些年所做的破事,如果能断绝父子关系,我早就跟他一刀两断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刘康伟就不会为了救他父亲而冒险了。
那种情况下,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是只能救谁的问题,刘国栋当然只保自己儿子的安全。
“算了,不说这些,说回重点。”姜飞又开始娓娓道来:“就这样,还没等到警察来,绑匪就把人抛下何江大桥,吴忧被父亲所救,只是他的父亲却死了。于是,仇恨的种子就这么种下了,吴忧潜心算计,让夏知为他卖命,帮他杀人,一路复仇。”
那么自私的一个女人,把自己最无私的一面毫无保留的留给了她最爱的男人。
许秋满难免叹息,同时不解:“那吴忧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别人看到他抛尸的过程?”
“不是我的推测啊,是老顾的推测。老顾说,吴忧跟夏知可能是在过程中发生了争执,于是为了夏知心甘情愿的为她报仇,所以设计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收买夏知的心。夏知一直都对吴忧有特殊的感情,吴忧正是利用这一份感情让夏知为他卖命。吴忧,可真是一个妥妥的渣男啊。”
后来在夏知的私人物品中,发现了那句在吴忧课本上的话:这世界没有什么魔法,我们会衰老直至消失,但我们依然坚信,爱情可以永恒。
两人字迹相似,所以顾淮安才会以为这句话是吴忧写的,其实是夏知写的。
他们当时也是因为这句话被误导了,吴忧也可能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把他们往这个方向去引导,导致他们以为吴忧其实是为了爱付出,把所有的重点都集中在了夏知的身上,忽略了在他们眼中既成事实的吴忧。
也是因为这句话,顾淮安那天才会多此一举去找吴忧,就是为了论证他们之前是否先入为主,看到吴忧如此不在乎夏知的性命时,一切结果显然。
“那吴忧大可以自己报仇,为什么还要赌上自己的前途?”
“重点又来了!夏知为了帮吴忧卖命,一直都有学习各种技能,而吴忧有病,根本就不是那几个男人的对手。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未满十八,即便进了监狱,即便我们都知道他是教唆杀人我们也没有证据,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他用一个抛尸的名号,掩盖了杀人犯的名号,多划算啊!”
许秋满寒意爬上了骨脊慢慢渗透五脏六腑。
吴忧可真是精心算计,步步为营!
“那吴忧怎么样了?”
“重点又又又来了!”姜飞大快人心道:“吴忧死了!”
许秋满心“噔”一声:“什么!”
“吴忧在看守所被人杀了,死得特别惨,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人了,反正就是被杀了。”
“死得很惨是什么意思?”
姜飞想起了那画面一阵恶寒:“他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人捂死的,不仅如此,脸都被划烂了,啧啧,耳朵,鼻子,嘴唇都被人割了下来,反正就是很恶心。也不知道他就去这么段时间怎么就得罪人了,落得这么个下场,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确定是因为仇杀?”
“是吧,听同看守所的人说他们之间发生过口角。杀他的那个人本来就是重刑犯,判刑少说都几十年,重就是死刑,反正也觉得没意义了,吴忧可能得罪人了,就干脆把人给杀了。”
许秋满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守所里怎么会有杀人的东西?”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看守所就这样,如果真的想要杀一个人,即便是整天有人盯着也总是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许秋满又问:“但是白东升跟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白东升?”
姜飞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觉得啊,既然那几个人都跟晏城监狱有关系,或许在晏城监狱里服刑的白东升就是当年那起策划案的头目也不一定。”
“那白东升是头目的这件事吴忧是怎么知道的?”
“……”姜飞眨了眨眼睛:“对哦,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许是那三个华人告诉他的?”
整件事看起来一清二楚,可却显得那么的奇怪,白东升的死太巧了,而吴忧并没有一定要杀他的理由。如果真的只是因为白东升是头目的话,这么多年了,比起以往的精心设计的作案手法,这次的作案手法未免显得太过于仓促了些。
白东升的死,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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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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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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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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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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