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局里。”如果换做别人早就破口大骂的,可他教养好得过分,从不说脏话,包括面对犯人的时候。
顾淮安说着又是往前走了一步。
“艹!你别过来!”蒋俊生又退了一步,藏在西裤下那双骨瘦如柴的双腿直发抖。
顾淮安不动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蒋俊生又是骂骂咧咧了几句,忽然一阵风吹来,蒋俊生竟直接抬脚从楼顶飞跃了过去对面楼楼顶。
没想到,许秋满居然就在那边等着他。
“跑你大爷啊!”许秋满用手中刚才在包子铺上抓的几个肉包子一并砸在他的脸上,砸得蒋俊生直接往后推,再接着,她一个起跳直接把蒋俊生踹倒在地上,抬脚便踩上他的胸膛:气喘吁吁道:“跑得老……”
喉咙里的那个娘字还没发出来,余光中瞟到赶来的顾淮安,话语一个急转弯变成了:“老是跑这么快对身体多不好啊,你说是吧。”许秋满朝顾淮安无辜地笑了笑。
顾淮安:“……”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
晏城公安局。
室内有空调,可许秋满还是热得不行,挥手往自己的脸上扇风,小五看她满头汗给她递过来一把粉红色小风扇,许秋满本想摁了吹,没想到这居然是手动的。
“要不我给你摇?”小五在她无语的目光下建议道。
她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居然是手动的。
“这是姜飞的吧。”她这话几乎是确定的语气。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许秋满一边摇头一边摇风扇:“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娘的同时还贪小便宜贪成这样。”
“……”一针见血。
这边在审问犯人的姜飞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想都没想道:“你家姑娘又在骂我。”
“别胡说。”护短的顾淮安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眼的同时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忙正经事。”
“得咧!”姜飞咳了一声,语调低了下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宋珺。”
“我他妈没杀那个臭婊子!”蒋俊生极瘦,瘦到脸颊两边都是凹下去的,一张脸长得跟马脸似的,甚至还有一点地包天,下巴一抬的时候像是一把刀似的锋利,嗓音尖细得似女高音。
从相貌来讲,蒋俊生跟好看这两字绝对不沾边,谈吐更是粗俗。
姜飞把从他屋子里搜到尼龙绳绳索扔在桌面上:“经过对比,这跟勒死宋珺脖子上的材质是一样的,证据确凿你还说不是你!”
姜飞一拍桌面,蒋俊生吓得一个哆嗦,一串话抖擞了出来:“我的确勒过她,但我真的没勒死她,她是活着走出我屋的!我有证据证明人不是我杀的!”
姜飞轻笑:“什么证据?监控?”
蒋俊生点头如捣蒜:“对啊,监控。”
姜飞笑意逐渐冷了下来:“在事发时,监控坏了,这一点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给我装什么糊涂!”
蒋俊生喊冤:“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整我!”
顾淮安扔出报告书:“宋珺的手上有你的皮屑,鉴定了,是你的。”
“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我们发生了争执,她抓我的!”蒋俊生被拷着双手,艰难地扯开袖口:“你们看!”
确实有抓痕。
姜飞看了顾淮安一眼,顾淮安转笔的动作顿了下来,身体往前倾,双手枕在桌面上,抬眼看他:“回答我,你跟宋珺是什么关系?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在莱利健身馆锻炼身体,宋珺是那里的兼职,我们一来二去就聊上了。后来一次偶然我知道她缺钱,便跟她说要不要做我的情人,她答应了。她跟我是你情我愿的关系,我给钱,她为我服务,我又没娶妻生子,不管是在道德还是法律上来说,我都没越线啊。”蒋俊生苦诉道。琇書網
“九月二十六号的那天你在哪里?”
“我在北岸花园酒店开了房,后面就回家了。”
“你跟谁开的房?”
“一些朋友。”
“说清楚。”姜飞呵了他一声。
蒋俊生被呵得犯怵,支支吾吾道:“我在健身房认识的朋友,然后我们就去开房了,在房间里玩了一夜,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我就一直到玩到第二天晚上差不多八点左右的时间,就在北岸花园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接了宋珺到我家,中间路程不超过二十分钟,我还在楼下的药店买了盒避孕药,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顾淮安示意姜飞吩咐下面的人去查,他则是留在这里继续审问。
“还有呢?”
“宋珺是我长期包养的一个情人,我也对她很满意,但那天跟我说不想做这个工作了,提出了要离开,我想着再离开之前让她给我爽一把,但她不愿意。一想到我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钱,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她,她也打了我,后来,我就拿绳子勒了她,但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敢真的勒死。”
“既然你没勒死她那你为什么要跑?”
“你这他妈的不是废话吗?!因为她死了,最大的嫌疑人一定是我,我这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在蒋俊生这种欺软怕硬的人眼中,顾淮安就是一个软柿子,说话自然也不会带把门的。
审讯室的监控室内小五跟肥明通过单面镜看着脸色各异。
“他太欺负人了。”肥明根本就不容得别人抹灭他老大的半分光芒,气得就要冲出去。
小五拉住他,朝里面抛了一个眼神:“等着吧,老大哪有这么好欺负。”
顾淮安仍旧好声好气地问道:“那你有不在场证据吗?”
刚才这样的态度顾淮安都没吭声,蒋俊生气焰越发嚣张,说话语调也拔高了不少,不耐烦道:“我跟她打了架后就在家里喝酒了,喝醉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就是没有了?”
“这不是你们警察需要找的事吗?难不成我没做过,你们还能冤枉好人?我们这些纳税人的人钱就来养你们这群废物的?!”
“哇,太过分了。”肥明这个大肚的人都咽不下这句话,如果不是小五拦着他一定冲进去打他一顿。
顾淮安仍旧脾气好得过分,继续问:“你这边没有不在场证据,我们这边却有你的证据。”
“你们可真是好笑,虽说我认识宋珺,但我压根就不认识前面两个死的人,这凶手显然就是一个人啊,我没理由杀前面那两个人。同样的,我也没这么大力气杀了宋珺,宋珺那臭婊子看着很柔弱,实则力气大得很,她杀我倒是容易,我怎么杀得了她?你们办案的不能只讲究证据,也要动动你们的猪脑子啊,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呢。”
“嗯,也是。”顾淮安对这起案件最大的疑心就是这一点。
虽然宋珺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蒋俊生,但杀害这三人的凶手明显就是同一个人,蒋俊生说得对,他没理由杀刘佳还有李冬梅。经查,在刘佳跟李冬梅遇害的那段时间,蒋俊生都因为手术住院了。
“是吧,我都说了我不是杀人凶手了,你们快把我放走!”
顾淮安合上本子,从椅子上起身,绅士有礼地笑道:“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要拘留你。”
“……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不知道聚众赌博是犯法的吧?”
蒋俊生懵了,他是什么时候说漏嘴的?没有啊!他矢口否认:“我们只是在玩,我们没赌钱!我没干过这样的事!”
“我查了你的消费记录,在那天晚上你信用卡支出了二十一万零三千六百,你该不会是在房间里面派钱吧?”
肥明眨了眨小眼睛看向小五,小五嘴巴张大,显然也是没想到。
消费记录是她查的,但顾淮安记性也太好了吧!她记得顾淮安在忙着找宋珺的线索,对蒋俊生的消费记录只是刚才回局里的时候在那一堆资料中匆匆地看看了一眼便还给她了,并且蒋俊生的消费记录都很大额,这一笔消费并不出奇,但他居然立即就把那晚的消费记录跟赌博联想在一起了。
顾淮安在摄像头上向小五示意,小五飞快的把这张消费记录送了进去。
里面有详细的流水记录,蒋俊生哑口无言。
顾淮安用一张冰山脸看着他:“我们花着纳税人的钱,自然就要秉持不放过任何一个非法之徒的信念为我们的纳税人创造美好和谐社会,你说是吧?”
蒋俊生被他这样的表情吓得“哇”地哭了出来。
——
晚上八点,他们一群人在晏城公安局的饭堂里用餐。
晏城公安局的伙食还挺好的,就是有一个很大的毛病,饭菜几十年都不变一次,所以经常吃腻的他们会选择订餐,但时间一长了钱包受不了。
许秋满看着大家的表情压根就不用多猜就知道又是白干了一场,其实她刚才也看出来,蒋俊生不是杀人凶手,特征不符合,瘦小得风吹就倒,而分尸是一个力气活。
“吃什么?”顾淮安问身旁的人。
许秋满脸色为难:“你手受伤了,我帮你去打吧。”
如果说世界上非要找出一个人是最了解许秋满的,那一定是顾淮安,毕竟是他养大的人,许秋满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她在打的什么主意。
“不想说那就去找位置先坐着吧,我们这些男的去打菜就好了。”
顾淮安还是很绅士的,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挺有杀伤力的,许秋满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这个情敌潜在威胁又大了几分。
不过,顾淮安虽然绅士,但根据许秋满的了解,顾淮安是一个妥妥的直男。这么多年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却一直没谈恋爱,没点本事,能办得到?
那都是凭着实力单的身。
一想到这里,许秋满又担心不起来了,哼着愉快的小曲儿去找位置了。
小五也不敢跟她搭话,老老实实的跟在她后面。
很快,顾淮安捧着两餐盘过来,许秋满看着这绿油油的青菜,脸都跟着绿了下来。
幸好,顾淮安还是没一刀切,给她装了一个肉丸子。
许秋满就指望着这肉丸子下饭了。
“手。”顾淮安掏出消毒喷雾。
许秋满老实地伸出手,顾淮安拿起消毒喷雾往她手心手背喷了喷。
许秋满终于可以动筷子了,谁料!这姜飞居然比她快了一步,一筷子就下来了!
“你这肉丸子不错啊。”姜飞手快,嘴也快,夹起许秋满盘里的肉丸子就嚼了起来。
许秋满气得肺里都是难以发泄的怒气,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姜飞含糊不清地问:“什么话?”
许秋满生生地挤出微笑:“因食物而生的怨恨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
姜飞嚼着美味食物的口腔,此刻硬生生的像是嚼蜡一般让他难以下咽,捧起餐盘低下头跟上供似的道:“女王大人,请享用。”
这个时间的公安局饭堂正是多人,肥明跟小五知道姜飞丢人没皮没脸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时还是被他丢脸丢到恨不得钻进桌底下去。
顾淮安在这里,许秋满也没敢多夹,就夹了两块排骨就算了。两块排骨能抵一个肉丸子吗?显然是不可以的。
姜飞这一顿饭可谓是坐如针毡,如芒刺背,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跑了。
刑侦队的人吃饭是很快的,打饭的时间加上吃饭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许秋满也没胃口本想跟着一起开溜。
“你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
顾淮安这一问,把许秋满的计划打得支离破碎的。
“不能浪费粮食,一口饭要嚼足十六才能下咽帮助肠胃消化。”
“你记得就好。”顾淮安捧着餐盘,抽出一只手往她脑袋上拍了拍:“听话。”
“是。”
顾淮安走后,许秋满盯着这一盘菜,愁啊。
一群匆忙赶回去的人,在路上碰到了宋珺在外地匆匆赶来的父母。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顾淮安似乎懂了宋珺为什么打了这么多份工还会这么缺钱。
宋珺的母亲看到宋珺拼凑好的尸体时,当场吓晕了过去,小五跟肥明忙不迭的把人送去医院。
人哭得太过是失去理智的,只想发泄,顾淮安身为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是当今最好的发泄口,宋珺父亲几乎是拳拳到肉地捶在他的胸膛,哭得竭嘶底里地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控诉这生活的不公平。
顾淮安没说话,一一受着。
停尸间外,许秋满靠着身后白墙,双手抱胸,仰靠着头看着这长廊刺眼的白炽灯,脚尖在地板上有节奏地点着。
十年前的许家的那桩惨案,造就了顾淮安如今面对受害者家属时的态度,跟工作时的不顾一切。
许秋满自知自己并非善类,但她喜欢的顾淮安却是一个善良到心干净得没有一点点瑕疵的男人。
许秋满永远记得顾淮安当年说过的那句话。
“我这人不信神,不信佛,但我愿意为了他们当一次神明。”
——神明,请你让善恶有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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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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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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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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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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