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月荣依依不舍看了安雅瑜一眼,垂了头,慢慢朝钱学鑫走了去,背影萧索寂然,却像被抽出了所有的精气神。
安雅瑜看着她,心中升起股无奈,也不知道她日后命运如何?
验尸报告摆在了林泽夫的案头,他翻了翻,手指轻点,“你瞧瞧。”
安雅瑜拿起了宗卷,看了几行,略有些吃惊,“手腕脚腕脖子处都有勒痕,他身前曾被人捆绑过?嘴里有苦杏仁味,是氰化氢中毒?”
“勒痕极细极深,用的不是普通的绳索,却是钢丝一类的东西,脖子那一处勒痕极深,以致于喉骨碎裂,我想,如果杀人,这一道伤痕足以致命,却同时向他下毒,下的也是剧毒之物,但何必多此一举?”
安雅瑜想了想说:“也许这两种杀人方法不是同一个人做的?是两个人同时想要杀他?这也说不通啊,氰华氢中毒毒发极快,毒气入体,马上就会抽搐痉挛,2至3分钟之内呼吸就会停止,死状明显,何必又再勒其喉咙?”
“这也是疑点之一,最大的疑点,为何在其死后还有人将他遗尸在大槐树上?大槐树是钱家家族的树神,难道说真的要借助树神的力量?”
“大槐树的传说倒能愚弄乡民,”安雅瑜沉思起来,在屋子里踱步,踱了几步之后停下,“三爷,最近发生的几件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幕后操纵之人或多或少都利用了一些预言传说,您瞧,从一开始的小蔡被狗杀死之案,胡一岳死于铁丸灌喉,再到小楼藏人,梅落雪死在血池地狱之说,所有杀人者仿佛都在有意无意地按照那些传说来构陷杀人,这一单案,却利用上了大槐树惩恶扬善之说,这一定不是偶然!”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使得杀人者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处置杀人方法,像是在给自己一个交待,又或是一种信仰?”林泽夫说。
安雅瑜点头,“确实如此,行凶者虽然穷凶极恶,但似乎隐隐把自己当成了行刑者,按照深植于民众头脑之中的迷信来惩罚杀人,仿佛这样,行凶者就能逃脱于惩处?他们把自己当成了类似于地狱阎罗之类的判官角色,再联想那十二守护神的传说,难道他们真把自己当成了神?可以超越于法律伦理,随意判人生死?”
“大槐树的传说很多,最著名的却是马匪围庄,匪首却被人吊死在槐树之上……你瞧。”他抽出宗卷,拿出一张照片。
只见灯光之上,照片上黑白光影之中,大槐树上吊着一个长辫子男人,周围手握刀枪围观人群俱都脸露震惊骇然。
“这张照片是哪儿来的?”安雅瑜有些吃惊,“在那么危险的场合,怎么会有人照这种相片?”
“事后有人寄给了县长,这也成了大槐树为神树的证据之一。”
“事在人为,反过来说,这照片也成了马匪之死人为的证据了。”安雅瑜说。
“马匪被吊死的那树桠,你看看。”林泽夫说。
安雅瑜凝神一瞧,略有些吃惊,“真是那个树桠?”
“虽然事隔多年,老槐树枝叶树杆长得茂盛了不少,但那树杆形状依旧,仍然可以看得出就是多年前吊死那马匪之处。”
安雅瑜轻声说:“钱家人对大槐树奉若神明,只稍微一查,就能查出马匪死亡之处了,如此前后联系,只怕又要流言四起了。”
林泽夫点头,沉思着说:“这流言的指向,说不定能让我们弄清凶手为何把钱学理弃尸树上。”
“三爷可曾听说过矿山之事?钱月荣嫁给钱学理,原因之一就是钱学理并非钱家血脉,本宗的女子嫁给他,生出的孩子有钱家血脉,可以堵住宗亲之嘴,顺利接手矿山,钱学理恰恰在这时死亡,矿山之争也许是线索之一。”
“明天去查查钱任良。”林泽夫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疲惫,却竭力睁大了双眼不露疲相,尖尖的下巴却在灯光下精致如玉琢一般,声音不由放软,“你,好好休息吧。”
他突忽其来的温柔倒如一剂清凉剂让安雅瑜瞬间清醒,条件反射般地拱手,“属下不累。”
等省起自己已不是白副官了,不由尴尬地笑了起来。
她一笑,林泽夫便也嘴角出现了丝笑意,“怎么,还把自己当白副官?”
他嘴角微扬,冰冷俊俏的脸被那一丝笑意化开,如雪原之上忽然乍开了一朵梅花。
安雅瑜心中微动,不敢直视,垂下头去:“已经习惯了,改变不了。”www.xiumb.com
林泽夫说:“那可得早点改过来才好,要不然成婚之后,我可不想要一个一口一个属下的妻子。”
安雅瑜差点被口水噎死,手指互绞,头垂得更低,“三爷不是说咱们是假定婚吗?一切都是为了查案方便。”
林泽夫淡淡地说:“我说的假话,你也相信?”
安雅瑜心底一阵悸动,脸慢慢烧了起来,语气却很认真,“三爷,我怎么知道您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您,您……您不是在戏弄我吗?”
皮靴踏地声起,他身上的阴影笼罩了她,她忽地被一股冷冽清草味道包裹,等想起,却是他拥住了她,他低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安雅瑜,你这么聪明,分不清我什么时候说的假话,什么时候才是真话吗?”
安雅瑜迟疑了一下,脸靠在他挺括的军服上,“三爷的心可比那些案件难猜多了。”
他自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轻笑,揽住她的肩头,轻声叹息,“三爷的心思不难猜,无论以后如何,你我都只能同舟共济,一直向前。”
安雅瑜只觉天下间最美的情话也不过这一句“同舟共济”,更知道要想他再说出更好听的语言也不可能,只低声说:“是吗?”
房门一下子被撞开,林幽兰站在门口,瞬间捂住了双眼,转过背去,“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去睡了,去睡了啊,你们继续。”
安雅瑜迅速挣开了林泽夫,定了定神问:“六小姐来干什么?”
林幽兰依旧紧闭双眼,也不转身,背对着他们,“忽然想起件事,想和三哥说说,三哥没空,明天说也是一样的。”
林泽夫哼了一声,“有话就说!”
林幽兰缓缓转过身来,眯着眼睁开一条缝,鬼鬼祟祟地说:“三哥,雅瑜姐,我真没想故意来打扰的,可门一下子推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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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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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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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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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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