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瑜忙跟上,收拾了那一瞬间的心乱,想了想说:“三爷怀疑刘医生和肖盛古之间有关联?”
“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这自霍五娘之案开始,所发疑案又围绕租界展开,还聚集在了租界相隔不远的几条街上,仿佛他们在首尾呼应,预谋着什么。”
安雅瑜点头,“三爷说得没错,刘医生,肖盛古,霍五娘甚至于辫匪那军师,都是身怀一技之长的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手艺人,是属于极为精通那种,刘医生我们虽然没有看到过,但从他房间里的医疗器材来看,制作精巧,连大医院都赶不上,有些形状奇特,显然是自己设计让铁匠打造的,他的外科医术定然不差,几个各行业的顶尖人物都牵涉到了命案之中,光这一点就让人生疑。”
“手艺做到他们那种程度,光是辛勤刻苦远远不够,一定要有天赋,就像有人从各地专门收集了有天赋的人,刻意训练,使他们有了杀人之技,再安排至各处潜伏,只等着某一日有信号召唤,就去完成什么事,可我想,那幕后之人怕也想不到,世事变化,人事无常,这些生性凶残之人隐藏于普通人身后,到底隐藏不住,有些暴露了本性,再开杀戒,有人却是不愿再被那幕后之人控制,生了反心。”
安雅瑜仰起脸来,“三爷,宫池先生不是说过,这种人有十二个之多吗?如果那韩勇也是其中之一……”她数了数,“我们发现的就有六名,他们擅长的技艺延伸到了各行各业,我想,多年之前如果真有人陪养他们做什么,那么,一定与那瓶中画有关,也许,只要凑齐那残瓷,就能知道这所有一切的最终源头了。”
林泽夫目如寒光,“宫池鸫的话你倒信了个十足十!”
安雅瑜说:“我想在这上面,他不会骗我吧?”
林泽夫转过身去,只淡淡地说:“是啊,他不是说过,他骗得过天下,但绝不会在你跟前说谎吗?”
他青装身体如山岳般挺拔,一如既往面目微冷,可不知为何,安雅瑜心中却涌起股酸酸涨涨之感,从血液之中涌向头面部,慢慢发酵,转变成了丝丝甜意。
她垂头,轻声问:“三爷说这话,是吃醋了?”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却听脚步声继续往前,忙跟了上去,走了几步,才听到他恩了一声。
丝丝甜意化成漫天喜悦,布遍全身,让她整个人都轻了许多,如要飘了起来,她只低声说:“是吗?”
冷不防地,他站定了,她的鼻头撞上了他的后背,手便被一双温厚大掌握住。
她悄悄侧头打量他,夕阳西下,余辉自屋脊处射出光芒,使他漆黑的鬓发染上了层金光,异样俊美,眼角那丝温柔笑意就更加明显。
她心中一跳,忙收回目光,只把手轻轻反握,只觉此时此境,时光都仿佛停止流动,街道两边的人群只成了模糊背景,川流不息。
她跟随着他,走在青石板街道之上,只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和谐如一篇乐章。
只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长青街上,酒楼小二阿强一眼看见两位,扬声招呼:“先生,夫人,你们又来了?来,我们这儿新进了一批野生重山菌,用小鸡炖的菌汤好喝得很,先生夫人试试?”
阿强弯着腰,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双手,又移开。
安雅瑜忙把手从他手里抽出。
两人跟着阿强来到包厢,阿强低声说:“先生,对面那人真的是个杀人犯?先生放心,您问我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往外透露,我们老板这几天还问起了对面,说巡捕房捉了那姓肖的干什么去了?我什么都没说。”
林泽夫点了点头,漫不经心拿起菜牌,“你能守住口风最好,那人党羽众多,巡捕房并没有全都捉住,如果让他们知道……”
阿强脸色一白,拍着胸口说:“还好我口风紧。”
安雅瑜就问:“一个月前,离这儿不远之处发生过一桩车祸,你知道吗?”
阿强说:“当然知道了,一辆黄包车和一个小车撞了,当时闹得可大了,哎呦那个惨啊,小车司机胸都被插穿了,血溅得满车厢都是……”
见他说得活灵活现,安雅瑜奇道:“你当时在场?”
阿强摇头,说:“我不在场,但我那同乡阿紫在场啊,她当时去买菜,买菜回来就遇上了这车祸,我都是听她说的,说那车子撞倒了黄包车还不止,直往人行道上冲,在她前边不远撞上了电线杆柱了这才停下,血都溅到她身上了,吓得她菜篮子都丢了往回跑,还被老板骂了好大一通!”琇書網
林泽夫和安雅瑜对望一眼。
安雅瑜拿出两块银元递到他手上,“你能把阿紫叫来吗?这是误工费。”
阿强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那两块银元收好,“我给阿紫了,你是不知道,她虽然是老板的侄女儿,但老板对她可不好了,稍不小心又打又骂的,就她丢的那菜篮子,要从她工钱里扣除,到现在还没扣完!”
他喜悠悠地离开,隔不了一会儿,领了个胖胖的姑娘过来,介绍说:“这就是阿紫。”
阿紫拘谨地捏着衣角,“先生,夫人,您找我。”
安雅瑜想纠正她的称呼,但林泽夫摆明了一脸自在,她只好听若不闻,问她,“阿紫,一个多月前离这儿不远之处发生了一桩车祸,你看见了吗?”
阿紫点了点头,一脸后怕,“是啊,那天,我正在街道上走着,忽然前边传来一声巨响,那车子就在我面前撞到了黄包车上,吓得我心扑通扑通直跳,转身就跑,篮子都忘拿了……”
安雅瑜直视她的眼睛,“阿紫,你为什么害怕?那车子并没有撞上你!”
阿紫咽了口口水说:“车里的人当场死了,到处都是鲜血,我,我,我见不得血!”
安雅瑜看了她的指尖一眼,伸手从她衣袖上拿下一根鸡毛,“阿紫,你在后厨房是做什么的?你刚刚才杀了一只鸡过来吧?你瞧,衣袖上还有鸡血呢!”
阿紫紧张地捏紧了衣服,脸色发白,“可,可那是人的血啊,和鸡不同的……不同的……”
阿强也看出不妥来,上前劝她,“阿紫,你有什么话就对先生夫人说清楚吧,他们是好人,会帮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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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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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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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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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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