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眸。
安雅瑜一直注视着这边,看清那妇人的神情,心底越发不安,却不明白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只觉仿佛有股阴云从室外飘来,这满室的灯光都驱不走那即将到来的黑暗。
太太们又拉着谷兰说了一会儿话,谷兰和她师傅就回到了后面换衣服。
林幽兰原还想安雅瑜陪她跳一支舞的,安雅瑜坚决彻底的拒绝了,她想尽了办法也不能甩开林幽兰,正无计可施,却听有人唤:“幽兰,怎么不下场跳舞,没有舞伴么?”
殷佩提着裙摆刚从舞场上下来,脸上红润未消,她含笑看了两人一眼,“幽兰,这位就是你的舞伴,看来人家不喜欢跳舞啊,你强拉着,也没意思,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舞伴。”
林幽兰浑身炸毛般地瞪着她,“殷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瞧,白副官是三爷的副官,三爷正找她呢,你老缠着人不放算是什么意思?”殷佩像换了一个人般,和她针锋相对。
安雅瑜见如此情形,哪有不赶快溜走的,她果断转身,朝僻静暗处走了去,她刚来到阳台边,就见谷兰已经换了身旗袍,拉开了阳台的门,走了进去,她只好停住了脚步。
正想寻其他的地方坐下,就听见阳台隐隐有人声传了来,“三爷,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没人回答。
林泽夫躲在阳台上?
安雅瑜站定了脚。
“三爷,我找了您好几次,他们都说您出去了……”谷兰娇嗔着说。
光听她的声音,就可想像出她现在的情形,一定是媚意横生,春色满园的。
可林泽夫的声音却如满园春色忽遭了冰雹大雪,“我让他们这么说的。”
安雅瑜默默无言,嘴角抽了抽。
长时间的沉默,想来手腕灵活如谷兰也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安雅瑜倒觉得和林泽夫聊天这种技术活儿比她查案更有挑战性。
“三爷,您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为何总对我这么冷淡?三爷,我的姐……”谷兰说。
“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她已经死了,你不是活得还好好儿的吗?”
安雅瑜在外听着,都不觉打了个寒战。
“三爷,难道你不能看在姐姐的分上……”谷兰的声音如泣似述。
“谷小姐,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大哥的情人,住进了他的小公馆,怎么,你想我们兄弟相争?你瞧,你也没这么大本事,我也没那么多闲心不是?”
安雅瑜再次肯定,千万别让林泽夫话多,他话一多,嘴就毒!
谷兰差点哭了出来,声音哪还有刚刚的风情万种,娇媚无边,“三爷,我哪敢有那样的非分之想,我今日来找您,实在是有求于您,我查知姐姐在渡轮上被人杀了,当时您就在现场,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当时情景,姐姐是否提过我的爹娘在哪里?”
她好像怕林泽夫拂袖而去,加快了语调说。
林泽夫声音淡漠,“谷小姐,她什么都未提及,如果我有你父母的消息,一定会尽早通知于你。”
这么敷衍的话,谷兰听了,却添了些喜意,她慌忙答应,“既如此,我多谢三爷了。”
原来为了她的父母?安雅瑜暗暗感慨,心说不管谷兰自己是什么人,但对她的父母,总还有份孝心。
她正想悄悄走开,阳台的帘子一响,谷兰从里边走了出来,她忙背转身去,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敢转过身来。
昏暗的灯光之下,林泽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幽深,不置可否。
安雅瑜扯开嘴角笑了笑,“三爷,您也在啊?”
“别的本事没有,偷听的本事倒不小,不如把你调到我的秘密监听所?”林泽夫冷冷地说。
安雅瑜忙摇手,“我没偷听,就,就是走到了这里,随,随便听到了两句。”
林泽夫抬眼看了她一眼,“是么?”
安雅瑜点头,“是,是的,三,三爷说话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林泽夫淡漠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你又结巴了。”
安雅瑜条件反射般捂住了嘴。
光线虽然昏暗,可安雅瑜面颊在黑暗之中却似铀玉般发着光,一双眼睛更像惊慌小鹿的眼,让人只觉面前站着个小动物,想把手放上去抚摸一下。琇書網
林泽夫手指发痒,搓了搓,放进裤袋里,莫名解释了起来,“我去阳台想透透气,她就过来了,也没说上几句话。”
安雅瑜放下了手,对刚才的失态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三爷,谷兰求您帮她寻找父母,瞧不出,她倒是个至孝之人。”
室内嘈杂,林泽夫又往阳台走去,安雅瑜冲到前头替他揭开帘子,两人重走到阳台之上。
阳台一角,放了一个椅子,还在一摇一摇的,安雅瑜看了看那椅子,又看了看他,到底忍不住了,“这个,是不是我房间里那个?”
林泽夫坐了上去,脚尖点地,一摇一摇的,眼睛似闭非闭,“谷兰是至孝之人,怕不见得吧?你别忘了,是她带来了那张充满预言的纸条。”
安雅瑜只好把视线从那椅子上移开,思索起来,“三爷是说,有人也在寻找她的父母?”
林泽夫说:“你忘了霍五娘了?”
安雅瑜脸上现了丝喜色,“我知道了,她的父母会不会也像霍五娘一样,也在隐姓埋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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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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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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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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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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