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转过身子,长廊暗处,缓缓踱出一个人,他一寸寸地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厅内灯光如金粉一般撕在他的身上,使他面容淡漠清冷之中蒙上了层暖色调,看见他,安雅瑜的心忽然间便定了。
如冰水相融,成了温泉。
“三爷。”她拱了拱手,叫了声,“您回来了?”
“唔。”他答了一声。
看着他清冷的表情,安雅瑜轻声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回来了。”他简单地说。
“您都听见了?三爷知道此案么?”安雅瑜轻声说。
“最近调查了一下,才知。”他淡淡地说,“听说死的是你二娘和几位妹妹。”
“我想回去!”安雅瑜说。
林泽夫冷笑,“如今她们都死了,你这婚可逃不掉了!”
听出他语气异样,安雅瑜不由呆了呆,“三爷,我们的婚事,早已算不得数了。”
他抬起眼眸,神情淡漠,语调却讥讽,“安雅瑜,有的时候,你可真是蠢,蠢得透顶。”
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回头看了她一眼,“还不过来?”
安雅瑜走到他身边,心底忽如明镜,“三爷是说,他认出了我的身份了?”
“齐沛鼎可不是个糊涂人,他是你以前的未婚夫婿,你以为,他们齐家若想娶亲,会不调查清楚?”
“不可能吧,咱们总共也没见几次面,再说,他一心只在妹妹身上,我剪短了头发,容貌肌肤也改了些。”安雅瑜强辩。
“安雅瑜,你太小看自己了,在某些人的心里,某些特殊的人,即使再怎么改变,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的,他认出了你,却不上前相认,这样也好。”林泽夫轻轻吁了一口气,淡漠的表情有一丝松动。
安雅瑜喃喃地说:“我怎么会是他心底特别的那人?”
虽然齐沛鼎上次借酒说出了那番话,但在安雅瑜的心底,却始终半信半疑,他退婚是为了试探,他的心一直在自己身上?这不过是场笑话。
她默然地跟着他往前走,大厅里的歌舞声渐渐变大,喧笑吵闹从门内传了出来,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在后拖出长长的暗影,他忽地回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她,“白副官,你说,如果今日,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会有什么效果?”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吓得她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哆嗦着嘴唇说:“三爷,这怎么成?我会连累三爷的!”
他凝眸朝她望了半晌,转过身去,朝门里走去,“胆小鬼!”
安雅瑜吁了一口气,一抹前额,额头全是冷汗,走到他身边谄媚地笑,“那是,有谁能有三爷的胆量和勇气。”
门内早有人迎了上来,不顾里边歌舞正热,上前围着他打招呼,安雅瑜尽职尽责跟在他身边,也渐渐被挤到一边去了。
林幽兰早看见了两人,提着裙摆来到她身旁,抱怨说:“白副官,你又去了哪里?怎么三哥也来了?他一来准没好事,又把你给抢了去了。”
安雅瑜默默地看着她,“六小姐,我是三爷的副官,你又忘了?”
林幽兰哈哈了两声,“迟早我让我爹……”
安雅瑜打断她的话,语气转冷,“行了,六小姐,你别操那份闲心,我在三爷身边干得挺好,还有,咱们之间并没有其他关系,白某暂时也没有成婚打算!”
今天的形势她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还不狠一些,以后越发不可收拾。
可她哪里知道,林幽兰却是个自说自话,不把旁人的意思放在心底的大小姐,安雅瑜的拒绝,她哪里放在心底,只颓唐了一秒钟的时间,马上兴高采烈起来,“你现在没打算,不代表将来没打算啊?别着急,我等得起,好了,小白,我不管你在哪儿做事了,这是男人的事,我插手不好,对了,小白,你说这些话可真有男儿气概,我就喜欢你实话实说!说明你把我当自己人!”
安雅瑜用手指掐着眉心,默然无语,只得加快了脚步重又挤到林泽夫身边去了。
林幽兰跟了几步没跟上,一跺脚,嘴里边不知道咒骂了句什么,这才径自去了。
总算应酬完了拥上来的那批人,厅中的舞曲却换了另一曲,谷兰换上了西式大摆裙,在场中急舞,伴舞的却还是那批舞者,安雅瑜略感奇怪,却听身边的太太们又议论了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怎么回事,跳来跳去总是这女人,跳得再好也看腻了啊?”
“换了好几套衣服,却还是第一场最好看,谷兰狠下了分工夫,听说专门请了三味线琴的东洋老师教的,倒别有一番风味,二太太,您说是不是?”
林二太太端坐于众夫人中间,仿佛对这舞蹈全无兴趣,只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还有她脖子上纹的那朵牡丹花,若隐若现,和那身白底红花的和服相衬,可真好看,等会儿让她再穿上那衣服,给我们弹上一曲。”有位太太兴致勃勃地说。
“对对对,听说谷兰请了个了不得的老师来,弹得更好,虽没有上场,但在后台押阵呢,等会让她也过来。”有位总长太太说道。
“是啊,我们家和东洋做生意得多,提前知晓一下他们东洋的文化也是好的,到时候和他们谈生意不至于露了怯去。”
几位太太纷纷赞同,林二太太就招手叫了丫环过来,吩咐了她几句,让她去请人。
安雅瑜陪着林泽夫坐于隔壁,心底倒暗暗称奇,心说这谷兰在这群贵妇中名声不好,但她的歌舞倒还真得人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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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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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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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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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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