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坐直,脸色僵硬惨白,“这是她欠我的!”
林大辅扶正她的肩膀,“莫兰,你还是挂怀多年之前的事,是吗?你还在怪我?”
林莫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直摇手,“不,大辅,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只是,只是……”她吞吞吐吐,“你为什么去看她?你还记着她是吗?”
林大辅无奈地看着她,“莫兰,她是你娘啊,如今阿龙也死了,如果她得了这消息闹了出来,对你对咱们好吗?”
林莫兰嘟起嘴,下垂的面颊显出些少女的娇啧,“以后不准你单独去看她!”
林大辅轻柔地哄她,“好,好,要看也是我们两人一起去,我们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林莫兰笑了,“大辅,今晚你别出去了吧,抱我到楼上。”
“今天不行,码头有货要卸呢,我得去盯着,好不容易抽空回来看你,见你睡着了,原想在客厅里坐坐就走的,想不到还是把你吵醒了。”林大辅眼神温柔地说。
林莫兰枯黄的脸现出丝红润,体贴地说:“可别累着了,明儿早点回来。”
林大辅点了点头,视线不离她的脸,临出门时,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这才去了。
林莫兰倚门而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伸手抚过他刚才吻过的地方,身子一旋,跳舞般飞进了厅内,一连声地叫,“来人啊,给我换衣,我要去看大娘。”
小丫头揉着眼从内室出来,拿来了衣服替她换上,又给她梳好头,见她打扮,就问:“五姑奶奶,姑爷刚刚回来了?”
“是啊!姑爷忙着生意,码头还有货等着卸,好不容易抽空回来瞧瞧。”
小丫头恭喜说:“五姑奶奶,姑爷对您可真好。”
林莫兰对着镜子慢慢把香膏抹匀,镜子里,她脸上的细小皱纹被抚平了,她又拿出红纸来,嘴唇在红纸上抿了抿,使得嘴唇口艳似火,换上了件明黄色的旗袍,披上暗红披风,让小丫环提了灯笼,慢慢朝后院走了去。
木鱼声一声声自佛堂传了出来,佛堂前佣人正倚在门框外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见有灯过来,倏地惊醒,看清来人,慌得埋头站直了,“五姑奶奶来了。”
林莫兰脚步不停,直走了进去。
跌坐在蒲团上的中年女人依旧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xiumb.com
林莫兰走到她对面站着,轻声说:“娘,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木鱼声声,她的手依旧匀速敲击,没有一丝颤动。
林莫兰慢慢蹲下了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娘,我来看你了,你高兴吗?”
妇人忽然睁开了眼,手挣扎着,眼神狂乱,“给我,给我!”
林莫兰忽觉不对,松开了她的胳膊,手指在她眼前晃动,“娘,是我,是我,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五公子!你的儿子也是你的女儿啊!”
妇人手能活动,嘴里嗷嗷地叫,旁边的佣人忙拾起地上的木鱼棒递给她,她接过,目光呆滞,又一下一下地敲打着。
“她怎么了?”林莫兰急问。
佣人说:“姑奶奶才刚回来,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太太自你结婚走后,就发病了,整个人痴了,只知道拿了木鱼来敲,连吃饭都是我们喂的,白天黑夜的敲,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五小姐来得不巧,太太要睡了。”
果然,妇人敲了两下木鱼,头一歪,趴在了蒲团之上,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林莫兰吃惊地看着,“她就这样睡?她怎么成了这模样?她,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是啊,五小姐,您回来也没来瞧瞧她,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每天就知道吃和睡,再不就是敲木鱼。”
林莫兰脸现古怪之色,一下子蹲在她的跟前,摇着她,“喂,你醒醒,你告诉我,你还记不记得林龙?大辅?”
无论她怎么摇,妇人依旧呼呼大睡,被她摇得狠了,她嘴角一张,竟流出了些许哈喇子。
林莫兰摇晃着站起来,手抚额头,她回头看着那佣人,忽地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胳膊,“你告诉我,姑爷是不是来看过她?是不是?”
佣人看清她脸上的凶恶狰狞,害怕地点头,“是啊,前些日子来过几次,送了些吃的,还和太太独自待了一会儿,可您瞧,太太现在这模样,只能吃稀饭,哪能吃别的东西?”
林莫兰眼无焦距,望着前边佛堂里的灯花,忽地苦笑,“原来是这样啊?”
佣人看她这样,更加害怕,缩着头说:“姑奶奶,您常来看看太太,说不定她能记起些事,慢慢会好了。”
林莫兰表情渐渐恢复正常,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蒲团上的女人,嘴角隐隐扯出丝冷笑,“你好好儿照顾太太,我走了。”
她迈开步子往佛堂外走,外边等着的小丫环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
两人正往外走,后边却飞快地跑出来一人,把一个小盒子塞到了林莫兰的手里,她抬眼一看,却正是大娘。
她眼神呆怔怔地,“莫兰,我留给你的,好好存着。”
那佣人跟着跑出来,尖叫说:“太太,你干什么?”她向林莫
兰道歉,“姑奶奶,对不住,我没看好她。”她眼神闪烁,扫着林莫兰的手,“太太没伤着您吧?”
林莫兰早把那盒子用披风盖住了,厌恶地说:“你怎么办事的,还不快扶太太进去!”
佣人忙扶了女人缓缓走进佛堂。
林莫兰拢着披风,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回到卧室,关上了房门,拿出那个盒子,呆呆看着那盒子半晌,终于把那盒子慢慢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冷笑,“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盒子里边,放着一个只有一半的破瓷器,因只剩下了一半底部,分辨不出那是个花瓶还是其他什么。
她想了想,把那半个瓷器拿起,却见内壁之上有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似一双蟹足拥着一朵牡丹,她有些吃惊,“这是族徽,她怎么会有这东西?”
瓶的内壁有细小的文字,她轻轻念出声来,“伊达氏……烈火炽身,无边苦境,渴饮铁汁……人头怒斩……掏肠剖肚……”
一失手,那瓶底跌落盒中,她惊慌抬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看着盒子里的残瓷,“这里边怎么会写……她怎么会知道?”
她身子微微颤抖,猛地回头,看着盒子里的残瓷,忽地紧走几步,把盒子盖啪地一声合上。
灯光照在其上,暗红的盒盖却似鲜血染成,她咬了咬牙,把那盒子抱起,揭开床幔,把盒子往床底丢了去,再重新铺好床幔,这才松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只是凑巧而已,凑巧而已。”
她看着窗外,想起了佛堂里那妇人的样子,心情又好了起来,对着镜子照着,见镜里的人依旧皮肤白皙,除了眼角细小的皱纹之外容貌依然娇艳,轻轻地笑了,“到底还是我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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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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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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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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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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