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有些拥挤,彭肃就像是保镖一样半侧着身子走在夏曲身边,以防她被人撞到。
夏曲原本是不想要彭肃跟着的,可是后者坚持,她无法,只能妥协。而现在,她觉得其实带着彭肃好像也很不错,至少,她觉得挺安心的。
检查要花费一点时间,无关人员被隔绝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医生是夏校长帮着预约的,也是五年前夏曲的主治医师。
夏曲躺在检查床上,何医生坐着一个滑轮的小凳子在她跟前,已经长满了皱纹的手放在了她的膝头,轻轻地敲了两下。
夏曲直觉就要皱眉,膝跳反射对于她来说很迟钝,但不是没有。她有些紧张,事实是每次的检查她都会感到紧张。
坐在一旁的何医生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局促,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笑了笑,“小夏,外面的那男孩子是你男朋友?”他开始跟她交谈,转移着夏曲的注意力。
乍然聊到彭肃,夏曲一愣,反驳的话就脱口了,“不是。”
何医生“哦”了一声,他让夏曲下床,走到隔壁的放射科,“是不是五年前的小伙子啊?看着怪眼熟的。”
这是夏曲躺进ct扫描前听见的最后一句问话,然后,她就被推送进去了。
她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刻意回想,她都差点忘记了五年前的彭肃是什么模样。
很快,她被推了出来。何医生站在一旁顺手扶了她一把,夏曲开口:“嗯,是他。”
坐在放射科的值班医生显然不知道夏曲是在说什么,何医生已经坐在一边等着片子,一边接着夏曲的话开口说:“那这小伙子是越来越帅了,小夏可要抓紧了啊!”
夏曲蓦地一笑,“何医生,你不要打趣我了,他不是我男友。”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应该也不是吧。从前的没有点破的暧昧,可能就真的要成为她这么多年来唯一尝到的甜点了。
“那就只是我们小夏看不上人家了。”说了这话后,何医生就但笑不语了。
夏曲也抿嘴笑了笑,没说多余的话。
拿到了照片,夏曲又跟着何医生回了办公室。将夏曲的腿骨的照片提在投影上,何医生脸上有些淡笑,“看来当初你爸爸送你出国治疗的效果还不错,手术后复原地也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那也是最开始何医生做手术做得好啊!”夏曲笑了笑,每个病人都喜欢听见医生对自己肯定的话。
“这也是靠你的意志。”何医生认真地对着她说,然后很快转而一笑,询问道,“要不要让你的朋友也进来听听你的情况,我看他们都很担心的样子。”
夏曲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候的事情了,她一出门,就被jeanne围住了,“tiana,你还好吧?”
夏曲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到自己身上还落下了一道深深的视线。
她觉得自己的肩头都滚烫,快要被那双眼眸中投出来的光芒灼伤了。
何医生在诊室的那句话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跳进了她的脑海里,“他看你的目光,就是看着心爱的人啊!小年轻真好,在能爱的年纪就好好相爱吧。”
“嗯,没事,何医生说我恢复得还不错,以后再小心注意就行了。”她没对着jeanne说那些让人担心的话,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一个人承担很多事情了,病痛,和伤心。
夏曲能顾感知到自己在说完这话后,那一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她抬头,就对上了彭肃有些笑意的眼睛里。
夏曲心头一颤,复而赶紧低下了头。“走吧。”她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去哪?”彭肃自然地就走在了她身边,就像是来时的路那样,微侧着身子替她挡去了汹涌的人潮。彭肃是微微低着头对她讲话的,夏曲感觉到男子温热的呼吸好像都吹拂在了自己脸上。
“回去了。”她这一双腿不是很便利,就算是要去逛街都是一件遭罪的事情。
这一路开车回去,车厢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彭肃将车开在了夏曲家的楼下,他动作熟稔,看来来访不是第一次了。
夏曲没有邀请他上去坐坐,所以,彭肃主动将她留在车里了。“皮皮,我们谈谈。后座的这位小姐,麻烦你先下车上去,等会儿我会把皮皮送上来的。”
jeanne很爽快地就下车了,她昨天在夏校长给自己看的那些相册后,就对彭肃一百二十个放心了。
车里顿时就只剩下夏曲和彭肃两人了。
“皮皮。”彭肃出声,“这次回国,还离开吗?”他直接切入正题,心里已经装的有太多的疑问了。
夏曲点头,“这次回来只是休假,还要回去的。”
她见彭肃愣了愣,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发疼,放在膝头的那只手已经微微握成了拳头,继续说:“以后可能就很少回来了,我爸再几年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应该会移民。”
这个消息,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彭肃的胸口上。这一拳,比他在赛场上受到的任何一次拳击都要重,重得他觉得难受极了。
“移民?”他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他望着跟前的夏曲,眼里神色难辨,“为什么?”
这个样子的彭肃,让夏曲觉得有几分陌生,她顿了顿,有些回答不上来。
“留下来好不好?皮皮?我们,以后好好的。”倏然,彭肃抓住她放在膝头的手。夏曲的手小小的,而彭肃的手却很大,足够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夏曲像是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赶紧想要抽出来。可她的那点力气能跟彭肃抗衡吗?她没有抽出来,反倒是彭肃主动是松手了,男子感受到了她的挣扎,他不怕别的,只怕她自己弄伤了自己。xǐυmь.℃òm
夏曲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看了彭肃一眼,眼里晦涩难辨,“彭肃,五年前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是立志要拿奥运金牌的人!他会是全国人民的英雄,会是草原上的雄鹰。而她,是在他的世界之外。
夏曲话音刚落,一具温热的身子朝着她靠拢,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捧住了她的侧脸。她被迫偏头,眼前就已经压上来的一层阴影。
唇瓣被人啃噬住了,男子的气息在片刻间就充斥了她的整个口腔,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眼前的这个人的霸道的味道。
她嘤哼出声,伸手就想要推拒眼前的人,可她的那点力量,彭肃还不屑。
这不是他们的初吻,带着夏曲一点都不熟悉的狂躁和占有,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觉得彭肃是想要把自己吃了的。
很快,车厢里只残余着仅属于男与女的喘息声音,别样暧昧,和别样旖旎。
一吻结束,彭肃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上面有个小口子,他的举动让口腔里迅速充斥了一股铁锈味。
他眼里有淡淡的笑意,时隔好些年,终于如愿以偿,第二次吻住了自己奢望已久的红唇。
看着无力地靠在背椅上张嘴小口喘息的夏曲,彭肃心里躁动得厉害。
他再一次抬手,捏住了夏曲的后颈。利用夏曲猝不及防,咬住了她小巧的耳垂,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和涩意,“皮皮,留下来,好吗?”
回答他的,不是女孩子轻柔的嗓音,而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夏曲看着自己已经变红的手掌心,微微出神。她眼里有些泪水,眼眶都变得绯红。她胸脯起伏未定,情绪波动很大,只是看着彭肃的眼神,却万分复杂。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包含着错愕,惊讶,痛苦,压抑,悸动的情绪的眼神,这些背道而驰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晦涩难明。
车厢里有片刻的安静,像是两个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一样。
夏曲都还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她刚才是冲动了。
“疼吗?”耳边传来了彭肃的声音,男子现在看着夏曲原本白皙的手心,眼里有些心疼,“以后想打我,告诉我,我自己动手。”他望着她的眼睛,说得认真。
夏曲却是快要被他的这句话逼出眼泪,别的人说这话她会觉得油腔滑调讨女孩子开心,可是对方是彭肃,从小木讷不懂变通的彭肃,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从来都舍不得她受伤伤心,就像是现在一样。
夏曲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崩了,“我要下车。”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彭肃不忍心了,对于他来说,夏曲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可是当年,却是因为他,让夏曲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开了锁,自己也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将里面的人扶下来了。
“有没有不舒服?我背你上去。”他不算是个细心的人,但在对夏曲的事上,却万分仔细。
“不用了。”说着,夏曲一个人朝着公寓走去。
彭肃紧跟其后,“别跟着我。”这是夏曲下车后的第二句话。
刷了门禁卡,夏曲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算宽广但是空旷的一楼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知道,彭肃站在外面,一扇门之隔,静静地看着她。
他还像是从前一样,对她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她没有回头,却是在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包藏在眼中许久的泪水,潸然而落。
夏曲约了李珍意出来吃饭,薛凝因为近期在日本拍摄杂志封面没有回来,夏曲的时间很充裕自由,她等着李珍意联系她。
在准备前段时间的内衣设计稿的时候,夏曲在空闲的时候灵感一闪,就顺手画了一张稿纸,现在正好有时间,她拿出来看了看,顺带着拿着画笔修了修。
景阳市周围有很多小作坊,她不放心。夏曲联系了free的总监安东尼,他们也算是相熟的朋友,当年夏曲毕业设计的作品就是被这位享誉国际时尚界的总监挖掘,继而让她的作品展现到了更多的人跟前,让她大放异彩。
说安东尼是夏曲的伯乐也不为过,只是最近这一年夏曲都无暇设计别的饰品。
“嗨!tiana,老天,小可爱你竟然主动联系我了!”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安东尼欣喜的声音,他一直都觉得夏曲是个非常有灵性的设计师,所以当初他都还很努力地想要把她从维密给挖到自己的公司。
可是夏曲已经签了几年的合同,最后他放弃了。不过,他一直都抱着等到夏曲的合同一满,就要将人给挖过来的打算。
夏曲靠在宽大的吊椅上,盘着双腿,靠在软软的靠垫上拿着电话,笑盈盈开口:“嗯,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
“小tiana有事情拜托我?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在夏曲看来,安东尼是个很好说话的小老头。
“前段时间我画了个设计稿,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时间来得及精修,现在我修好了,可是我现在人已经不在美国了……”
“设计稿?跟我们合作吗?”夏曲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立马被安东尼打断了,不难听出,后者言语间能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激动。
夏曲微微失笑,小老头都还是跟从前一个模样啊!她微咳了两声,“现在可能还谈不上合作吧,我现在人在中国。而且,本意也不是想要出售设计稿的。再者,你都还没有看,万一不符合你们的要求可怎么办?”
“我相信我的小tiana。”电话那头的人信誓旦旦地说。
在这头的夏曲都笑了,“那好,我先把稿子发过来。”她行动力很快,扫描件给了安东尼邮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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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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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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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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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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