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南去找沈尽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陆芊芊。
“你找沈尽？咋了，什么事？”张思南问她。
陆芊芊连忙摆摆手，言辞闪烁：“没什么事……你们先说。”
二班门口稀稀拉拉没几个人，沈尽随意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整个人看上去满是疲惫。
“你怎么回事啊尽尽？干嘛弃赛啊！按照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杀进全国数学竞赛，到时候你就可以保送了啊！总比我们没日没夜在这里念书的好，对吧？！”
沈尽抬眸看了眼张思南：“已经决定了。”
张思南当然知道，沈尽想好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过来，他也不是来劝沈尽的，反正劝也劝不听。
但每件事，总要有个因果吧，沈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退赛了，作为他的好朋友，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张思南又气又委屈。
而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是不是欺负荔枝了？”
沈尽的脸微微沉了几分，没有搭话。
张思南：“这几天荔枝大佬脸很臭的，肯定是你惹她了，别人惹她她不这样。”
“没有。”过了很久，沈尽淡淡地舒了口气，“就到此为止吧。”
*
黎枝大半个月情绪都比较低落。
周末刷完数学卷子，赵时燃喊她去吃饭。
说是老默和加菲过来了，两人沆瀣一气，非要坑赵时燃一顿狠的。
于是四个人就来了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
来的路上，黎枝在大众点评上看了一下人均消费，差点一口气哽住。
人均一千多？
一旁的老默和加菲安慰她：“你放心啦，老赵很有钱的好吗？”
黎枝佯装不知道：“嗯？是吗？”
加菲：“咦，你不晓得吗？咱们n.g里面的吸金王子就是他啊！他签的直播平台可阔绰了，还有他的代言，平时上的综艺……就算不打比赛，他也盆满钵满的好不啦。”
黎枝对电竞行业不太了解，本以为他们也就只有打比赛的奖金和俱乐部的工资之类，没想到还有别的收入来源。
老默：“很多职业选手打个两三年比赛，有了流量就回去做主播了，赚的钱不比退役前少，但人家多轻松啊。打职业，真可就是拿命在熬。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一直坚守在电竞行业里啊，吃饱了撑的。”
大抵队里的很多人都觉得，赵时燃就是吃饱了撑的。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技术。
按理来说，赵时燃现在身上这么多的流量，也算是出圈了，做什么不赚钱啊，非要没日没夜地练习，这下好了，把自己的手练废了。
但老默有一句话，黎枝是认的。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会一直坚守。
赵时燃是这样，那么沈尽呢？
是有什么超越热恋的原因，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
黎枝想不明白。
大抵是周末的缘故，西餐厅门口排起了长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好不容易落了座。
赵时燃去上厕所，让其他三个人先点菜。
“您好，这里是菜单。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
黎枝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尽穿着白色的衬衫，腰杆挺得笔直。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毛，但依稀可以看见眼底的疏离。
老默和加菲显然也认出他来。
“同学在这里打工啊？”加菲多嘴问了一句。
“嗯。”沈尽回应淡淡。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黎枝低头看着菜单，忽然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赵时燃洗完手，还湿哒哒的，他蹭了一下，很自然地帮黎枝撩了一下头发。
沈尽的余光扫过，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老默和加菲率先点好了菜，两人互相张望了一眼，艰难地撇了撇嘴。
……这莫名其妙的压迫感。琇書蛧
虽然赵时燃没说，但老默和加菲都清楚，之前和沈尽打的那场娱乐赛的的确确是刺激到了赵时燃，才会有后面他不分昼夜地练习，最终导致他手受伤垮掉。
技术上来说，沈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情感上来说，他俩还得站burnt这边。
黎枝点了个最便宜的套餐，把菜单交给了赵时燃。
“你不用帮我省钱，你赵哥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赵时燃又给她加了几样。
菜单交给沈尽，赵时燃却没有松手，两人借着借着菜单暗自使了劲。
沈尽垂眸，道：“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赵时燃没答，只是看向沈尽的眼神又多了分探究。
“去n.g吗？”赵时燃问。
沈尽：“不去。”
赵时燃：“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沈尽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当时随口和他开的玩笑。
——要么你把队长让给我。
他怔了几秒，从赵时燃的手里抽回了菜单。
“不去。”他又说。
“别的队呢？”赵时燃追问。
沈尽确认好他们点的菜品，微微颔首，道：“不去。”
老默和加菲面面相觑。
那天打完比赛，老默和加菲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赵时燃和沈尽的对话，也记得沈尽那句戏谑的要求。
他们没想到赵时燃会答应。
n.g在赵时燃心中的分量，不需要他向任何人说明，他们都一清二楚。
老默有些唏嘘。
看来，赵时燃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在为n.g找交接棒了。
一顿饭，四个人都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末了，赵时燃去结账，黎枝在门口等，看见沈尽正在为靠窗的一桌顾客点餐。
他微微低着头，侧脸干净好看，和他身上雪白的衬衫很搭。
他总是这样。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总能让人已不开视线。
黎枝望着，耳畔蓦地回响起格格不入的声音。
——和你有关么？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黎枝收回思绪，偏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
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困难，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才不要去当那个自讨没趣的人。
老默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你那同学为什么不来打电竞啊？技术好，外形好，要真进圈子，人气肯定不输老赵的。我看他在这边做兼职，一个小时才十几块钱，他要是真缺钱，怎么不来试试，n.g的青训生工资也挺高的。”
她知道沈尽很厉害。
毕竟刚开始赵时燃让她去找那个国服打野账号的时候，满眼都是欣喜和期待。
她也知道沈尽困难。
从第一次见到沈尽的时候，看到他脚上穿的那双三十块钱的运动鞋，她就多少猜到一些了。
“我不清楚。”黎枝想了想，说,“我们不是很熟。”
*
老默和加菲在n市待了两天，看着赵时燃状态还算可以，又匆匆赶回俱乐部训练。
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临近期末考，市中又开启了题海战术。
课间的时候，张思南痛苦地从试卷堆成的小山里挣扎出来，摆手道：“不行了，我再做我要死了……”
朱佑偏头一看：“一节自习课，你就写了两道题，就这还不行了？”
“极限了，极限了。”张思南拿着水杯出去灌水。
一节自习课，黎枝已经刷完了一套卷子。
她站起身，准备放松一下，刚塞耳机，就看见张思南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
他一把抓住黎枝的手：“不得了，出事了出事了！我刚路过办公室，听说沈尽上课的时候打游戏被老师发现了，要被找家长呢现在！”
朱佑也凑了过来：“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咱们一起看看去啊。”
黎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张思南一起出去，明明在三天前，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管他的破事了。
办公室里，方老师劈头盖脸把沈尽一顿臭骂，他一言不发，始终站得挺直。
方老师气道：“莫名其妙弃赛就算了，现在居然在上课的时候玩手机游戏！明天把你父母叫到办公室来！”
提到喊家长的时候，沈尽总算是有了反应。
他声音沉沉，道：“他们来不了。”
“有多忙？什么天大的事情忙得可以连儿子都不管不顾了？！”方老师火冒三丈，“既然管不了孩子，当初为什么要生？生而不教，算什么父母？！”
沈尽抬起头来，一双眼冷冷地看着方老师。
是极其不善意的目光。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你多好的天资，我不希望因为你父母的不管教彻底毁了！”
过了很久，沈尽自嘲似的冷笑了一声。
“是啊。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呢。”
说完，他转过身要走，碰到了门口站着的张思南和朱佑。
张思南：“尽尽……”
“让开。”他撞开面前的两个人离开。
黎枝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一路跟着沈尽走到了学校的围栏边。
他走得很快，她跟不上，只能在他即将翻墙出去的时候喊他的名字。
沈尽收回手，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扫过她的脸。
“无故旷课会处分。”黎枝提醒他，“你冷静一点。”
沈尽低声道：“你也要来跟我说教？”
“我不想多管闲事。你也别不识好歹。”
看他一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样子，黎枝觉得自己真是犯贱，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掺和他的破事。
沈尽望着她，问：“你有几副面孔？”
“你说什么？”
“我可以把你在网络上聊天和现实生活中的反差理解为不擅交际。”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灼出无数个洞来，“但你既然选择在我需要的时候置之不理，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装什么善人。”
黎枝愣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沈尽哼笑道，“怎么，这次准备装傻白甜？”
“沈尽。”黎枝怒道，“你有事说事，别他妈阴阳怪气。”
“行，那你他妈少来管我。”他转过身，双手撑着围墙往上爬。
冷不丁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腿。
黎枝的力气很大，趁着沈尽没有反应的空隙，她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你他妈把话说清楚！”她狠狠地握住沈尽的手腕，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还要怎么说。”沈尽反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黎枝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道，“你那天为什么不来见我？”
黎枝彻底愣住了。
“哪天？”
沈尽：“我给你发了六条消息，打了三个微信电话。你别说你没看见。”
“你想甩锅好歹有点根据。”黎枝觉得好笑，“我压根没你微信，加你的那些人里根本就没有我好吗？”
大概是加的好友太多了，没备注，分不过来，才会一股脑把火全都撒她头上吧。
“不可能。”沈尽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只给过你一个人微信号。”
【作者有话说】
沈尽：那么……这些日子一直跟我甜蜜聊天的，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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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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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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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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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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