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娴大长公主在她出生后就一直照顾她,她一直听母后身边的老人说,在她母后去世后,姑母基本在宫中为家,连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亲生儿子都抛在家里不曾照顾。
这一照顾就直到她八岁,懂事了,明白自己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这才真正出宫回到身在开平的丈夫宁远侯身边。
可是在她登基不久后,宁远侯和姑母在一场战乱中身故,表哥陈宇清也不见踪影,到她重生前都没有找到下落。
如今收到了姑母回京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赵钰染这头自顾高兴,好大会才感觉到一股森然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她一抬头,就见到宋铭铮沉着脸,那双惹尘埃的桃花眼半眯着,像危险的凶兽。
她莫名:“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宋铭铮很想说一句‘还有个谷天瑞没过去,这又要来个表哥’,把自己吃的醋给倒出来,可在她茫茫然的神色中,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即便开窍了,永远也是先用男子的思维方式去想事情,根本不会考虑到她与别的男子接触,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他憋闷的心情就跟撒了气的皮球,一下瘪了,心里没滋没味的。
是啊。
她现在是太子,可能不久后就是天子,身边哪里会缺男人。
即便他说了,她以后还是被男人围着打转,前世他都被醋成那样了,她都毫无察觉。
宋铭铮勾着嘴角,慢慢地笑了,声音无比轻柔:“没事,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都这点了还出宫?”
她以为今晚他会跟以前一样直接就留下。
宋铭铮静静凝视着她,在她双眼里只找到疑惑,而且连后面也不接一句留他的话。
很好,果然是个冷心冷清!
“不了。”他觉得自己是又动气了,淡淡丢下一句,朝她拱拱手转身就走。
赵钰染坐在椅子里,外头的月华落了一地,幽幽洒过门槛。他踩着月色走得飞快……这模样,怎么跟生气了似的?
她是真的莫名了,低头看自己腰间的玉佩,视线在那蝙蝠纹路上穿梭游离,脑海里把刚才两人的相处细细筛了一遍。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惹他生气的地方。
明天再问问他怎么了吧。赵钰染思索着,手指甲抠了扶手一下。
是夜,皇城里灯火通明,首辅的书房直到深夜依旧燃着灯烛。
首辅先前因为一样错误给王家瞒了些许情报,被皇帝和太子都厌烦了,这几日王家倒台,吓得他也战战栗栗。好在等了几日了,风雨该过了,他依旧好好的。
“应该是躲过这一遭了。”
首辅十分庆幸,庆幸陈阁老一直把自己当政敌,事发当然先软禁了他。不然,他极大可能也被太子打为王家一伙了。
首辅说话时,整个人在颓色中透出一股生机,像是春日的绿草,焕发出新生的精神。
门客闻言微笑着附和一句,道:“恭喜首辅,余下来首辅只需要多站在太子立场上,以后百官依旧以你为首。”
“不提什么首还是尾了,如今我也看开了,只要活着就好。一把年纪了,半条腿都埋土里,权力真的不那么重要了,等吧,等到江南事了,老夫再探探太子的意思。”
门客就道:“说到江南,首辅想要缓和与太子的关系,可以从徐敬和那里入手,小的听闻徐敬和跟李詹事不和。也不是不和,毕竟李詹事年迈了,总是怕徐敬和这个少詹事哪天就替代了自己,联合詹事府的人都在排挤他,如今徐敬和又是太子重用的……”
话说到这里就止了,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字字都刨得清清楚楚的。
首辅沉默了片刻,伸手摸胡子:“是一条可走的路,到底我还挂着个太子太傅的名头,为了家里的小辈,也该走动走动。”
徐敬和这头被人念叨着,赵钰染在睡下前就收到了他从江南的来信。
信是加急送来的,从字面上能读出徐敬和的惶恐,赵钰染原本还纳闷着宋铭铮在气啥,看到徐敬和来信后反倒想笑了。
那个向来云淡风轻的徐少詹事着急了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她经历过许多,对前世跟着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要多一些好感。
不过在笑意涌上来那瞬间,她又生生收住了。
她死得蹊跷,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还不清楚,宋铭铮又一再提醒过她,不要对身边人太过放松。
他是重生的,难道……他在前世就发现了什么?
起码这样的提醒代表他知道前世她身边有人有异心。
赵钰染前阵子为王家事闹得一直精神高度紧张,根本没有深思,如今一想,脊背发寒,捏着信的手忍不住用力。
纸张发出承受不住力道的碎裂声,她低头,会和徐敬和有关?!
或者只是别人?!
猜测冒了出来,就让人久久不能平静,赵钰染次日清晨被喊起来的时候眼底乌青,就那么盯着黑眼圈上了朝。
今日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个决断。王家早被抄了,兴王被关押在宫里,兴王府也被抄了,连带陈阁老大大小小官员,这样一抄家反倒叫朝廷进账了不少银子。
王广清的下场是流放到边疆修筑城墙,陈阁老因为有穆王这个外孙暗中先帮了一把,也被流放,只是比王广清要好一些。至于其他与王广清有关联,只要查出先前有谋害忠良的,一应都被判了斩立决。
赵钰染的手段让众人看得明明白白的。
王广清是大将,于国有功,谋逆重罪,死不足惜,但太子只是把他流放劳作,自然是赚了仁慈的名声。可这仁慈之外,又是对一部分追随利益不忠者的杀无赦,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太子一点也不仁慈好欺!
然而此时赵钰染的心思没在大臣听到宣旨后是什么表情上,而是偷偷回头看了几眼宋铭铮,发现他都垂眸,对自己视若无睹。
赵钰染若有所思,等到下朝后,她正好看见谷天瑞带人巡逻路过。她斜斜瞥了眼宋铭铮,心中一动,扬声朝谷天瑞喊:“天瑞!”
声音才落,谷天瑞还没来得应声,她背后就被人撞了一下,原本落回几步的宋铭铮已经走得那么近。
她听到他咬牙地声音:“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锦衣卫的?”
这一刻,赵钰染终于悟了。
哦,她的肃皇叔昨晚生气是在吃飞醋!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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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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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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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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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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