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染见到宋铭铮的时候,眉头紧皱。
谷天瑞也是心头一跳,惊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肃王的到来,一点也没有发现。
肃王修了内家功夫?!
谷天瑞自小习武,对身手还是十分有自信的,内行人看门道,一眼便发现宋铭铮的厉害。
宋铭铮并没理会两人的诧异,身姿笔直来到桌案前,曲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殿下此计划可以实施,只要细心布局,基本不会有破绽。”
“肃王殿下。”谷天瑞站起身,朝他一礼,忍住不满说道,“殿下万金之躯,您怎么可以也由得殿下胡来。”
“君明在于耳目清亮,陛下当年几回亲征,也几回鱼龙白服,探访民间疾苦。陛下都可以,殿下为何不可?”
宋铭铮身量高于常人,站在谷天瑞跟前,那双桃花眼是向下扫,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力。
谷天瑞皱眉,找不到话反驳。
当今确实是一代明君,所做所为,皆是为百姓出发。
赵钰染听着他为自己辩驳的一番话,心中微动,抿了抿唇说道:“肃皇叔是支持我的意见?”
“是支持,但殿下要去,臣亦必须跟着,否则免谈。”
宋铭铮拿出自己的态度来,赵钰染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沿的卷叶纹,似乎是在考虑。
谷天瑞却着急得不行,怎么宋铭铮也参一脚。
一个太子,他可能还能劝劝,但肃王一惯表现都冷漠霸道,肯定不会听他一个小小千户的劝。
良久,赵钰染的声音打破这片寂静:“只要肃皇叔支持,在外我听肃皇叔的。”
她退了一步。
她打定主意暗访,要杜绝前世的事情发生,她退一步能得到宋铭铮的支持,何乐不为。
为的是百姓,这个时候没必要管个人恩怨。
赵钰染向来清醒,在利弊面前最是冷静不过。
她的决定就在宋铭铮预期之中。
只见他唇角弯了弯,笑容一晃而过,然后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桌案前手一点舆图:“出事的采石场就在长兴县,我们约在五天后会到达地方,那时船队会补给停靠。就趁着这个时候,我们暗中下船。”
说着,他手指一划,指向杭州:“我们要在杭州府停留近五日,长兴过去还有一天半的路程,所以殿下只要在最后两日赶到杭州即可。这里骑马到杭州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
宋铭铮对这一片十分了解,赵钰染有些意外,但心神很快就又放在他说的话上。
“肃皇叔倒是和我想到一道了,我确实有意去看看那个采石场。堤坝的材料,除了江里的沙,就还有那些石料,这两点上有任何问题,那就是大隐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不得不从最小的事情下手。”
她在政务上是敏锐的,知道哪些地方被容易忽略钻空子。
宋铭铮与她斗智那么些年,向来对她这点佩服。
但如今听着她侃侃而谈,心情却十分复杂,他隐约明白她这次冒险的决定来自于什么。
谷天瑞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外人,被排挤在外,只能听着两人议事,一点办法也没有。
赵钰染难得与宋铭铮心平气和说了近半个时辰,包括船上的谋划。
说得口干的时候,一碗茶就正好递到她手边。她下意识接过,等放在唇边抿过一口后才反应过来,递茶给她的是宋铭铮。
她看着他微垂着研究舆图的面容,神色猛然间恍惚起来。
前世两人也总这样商讨政务,他总能在她口渴的时候就顺势为她递上茶。
每回都那么精准,似乎掌控了她所有心思,一眼就能看清她想要做什么。
而她对他这种掌控是最厌烦不过的。
可如今赵钰染抿着茶,心中有莫名的情绪在波动,他战死的消息再度在耳边回响。
她突然就放下茶,因为力道的原因,发出不小的声响。
宋铭铮被她闹的动静打断了思路,抬眸淡淡扫过去,却是见到她黯然伤神的那一瞬。下刻再看她的时候,她又端起了那副清冷的神色,如寒风中的傲梅,高高在上,让人不可碰触。
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wWW.ΧìǔΜЬ.CǒΜ
宋铭铮皱眉,只当她是这几天身体不适,脾气古怪罢了。
等议好所有的细节,已经是过了饭点,其间詹事府的官员还来求见过一回,赵钰染直接就用身体不适给打发了。
准备从明儿跟林医正说好后,就开始实施她的金蝉脱壳大计。
厨房把饭菜再热了一遍,重新端上来,三人这才算填饱肚子。
谷天瑞劝说失败,忧心忡忡去甲板巡视。
锦衣卫的人他不能带走,人多也容易暴露,只能默认肃王带上几名亲卫的做法。
当晚,宋铭铮用过晚饭后还是没有回房,借口跟以前一样,以赵钰染的安全为由就守在她屋子里。
赵钰染今天得到他支持,心情还算不错,也懒得管他。顶多是自己睡觉的时候要束着胸,也没有别的麻烦。
于是,她又拉着他说关于浙江的事。她发现宋铭铮真的懂得很多,对于修建堤坝的事情上起码就比她多。
“采石场除了百姓还有犯案劳改的,人数肯定不会少,怎么还一再上折要求加劳力。”
前世她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宋铭铮听着她的发问,懒懒靠在椅子里,听着浪涛拍打船身的声音,淡淡地说:“殿下去亲眼看过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居然卖起了关子,赵钰染眸光一转,也不再多问。
也是,她去看过了,就明白为什么了。
有着宋铭铮在,她今晚也没敢沐浴太久,匆忙淋了身就擦干净穿好衣裳。侧耳听了一下外头的声音后,她偷偷打开朝外的窗子,把带进净房一个上锁的匣子直接就丢入水中。
听着重物落水的声响,她长出一口气。好了,她毁灭了这些天留着的女儿家证物,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而她不知道的是,宋铭铮耳力好,她开窗那一瞬间就听到了。疑惑地也往外间同一方向的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往她那看。
他看到一只白嫩的手往外丢了个匣子,木匣子在浪涛里先是沉了下去,然后又再浮起来。
他一开始还思索,她往外丢什么东西,旋即联想到她身体不舒服,神色一变就了屋。
等到了甲板,已经离丢东西的地方很远,他想让人捞起来也捞不着了。
他揉了揉眉心。平时那么一个聪明的人,居然把那东西装木匣子里丢到河里,那么一个精致的匣子,沉不下去被人捞起来……他都无法想像捞起来的人,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表情。
真是……
宋铭铮撑着栏杆,居然是好气又好笑,难道他还要暗中帮她处理这个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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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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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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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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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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